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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长嫂如母

皇城之东,大元帅府,端的是恢宏大气,宛如一座小城池一般的伫立在那里。

元帅府门前,是一片的肃静与空寂,百姓们为了表明对大乾王朝的这位战神宁元帅的敬畏与崇拜,一般都会选择绕道而行,即便是不得已从此处经过,也会刻意的放缓脚步,唯恐会因为一丝一毫的异动影响到元帅府的清净,那般虔诚宛如朝圣。

大元帅宁承武,时年六十五岁,承王爵。

年少时即出名,威震边疆,以一个千夫长的身份,展现出了非凡的武道与战略天赋,于万军中直取敌军首营,彻底搅乱战局,扭转了形势,使大乾王朝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而那一战所带来的意义是非凡的,大乾王朝与大元王朝几百年的是非争斗中,以大乾王朝输多胜少,自宁承武出世后,常年戍守边疆,大乾王朝再没有丢过一寸土地!

及三十,宁承武因累立下赫赫战功,拜天下兵马大元帅,成为大乾王朝历史上最年轻也是最受尊崇的新一代“战神”。

而大元帅府这么多年来荣皇恩,受百姓爱戴尊崇,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

宁承武膝下有十子,尽皆战死沙场。

而这十子之中唯有长子与第十子生前来得及婚娶,留下了子嗣。

所以,如今偌大的元帅府其实只有两个男丁,长孙宁颢,幼孙宁彻,宁颢业已成年,随祖父外出戍疆。

而小豆丁则就是那宁彻。

元帅府虽然人丁稀少,然而作为一国大元帅的府邸,仆佣守卫自然不会少,那府门前两座石狮子,栩栩如生,咧牙瞪眼,威猛不凡,令人心神为之震颤。两队卫兵顺着八层台阶一阶一人布列,也都个个雄伟健壮,面容冷峻,眼睛炯炯有神,直视前方,纹丝不动,纪律严明与城门守卫相比并不可同言而语。

这些卫兵都是自死亡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成为元帅府的私兵,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煞气,就是神鬼见了也发怵,只怕也是这元帅府门前冷落的一个原因。

小豆丁自不会从正门进入,虽然祖父与大哥戍守在外,但这府中却有另外让他恐怖的存在,这一回,他再一次不告而别逃家数月,想想那下场就发愁,那一张脸原本清秀的五官不禁也纠结在一起。

元帅府坐北朝南,小豆丁来到府邸东侧,这里有条林荫小道,围墙有十五丈之高,从此处进入,便是府内的花园,雅趣之所。

围墙边有一长梯,那是小豆丁四岁时放置的,每次从迷雾森林归来,这就是他入府的方式,只是随着宁彻的修为渐深,两年之前便已用不到了。

胖黑已经先一步飞入其中,它急不可待的是元帅府的厨房。

只见小豆丁一扭目,目光投在一棵一人环抱粗的大树上,而后突的起身蹬在那树干,原先静止的大树顿时被震得枝叶扑簌簌作响,有碎细枝叶林林总总朝下掉落,而那黝黑的树干也咯吱一声,整个弯曲朝着一边仰,就好似一场飓风扫过。

小豆丁身如狡狐,又有虎狼之姿,腾空而起,宛如炮弹一般倒射了出去,小小的身躯在空中翻腾了一圈,稳稳的越过高墙,那手再往围墙之上一借力,凌空转圜方位,便也就直直的朝下落了下去。

嗤啦啦……

就在小豆丁落地之时,一阵的窸窣响声在脚下响起,小豆丁顿觉不妙,提脚就往上冲,然而那周方一丈范围的土地都在此时塌陷了下去,他事先无备,这时又后力难继,就跟着掉了下去。

悾!

一声巨响从洞内传了出来,只见那洞足也有十丈之深,兼且洞壁皆以精钢制成,又涂以特制润滑油,整体滑不溜秋,如果不是修为达到化形境,可以凭借元力化形帮助飞行的强者,恐怕根本就无法从此洞中脱困,可见修建者的良苦用心。

小豆丁摔在洞底,股部生疼,心里更是骂开了娘,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到处挖洞设陷阱?!

也就是在小豆丁摔入洞里的那一刻起,整个元帅府中也是陷入了一片骚动之中。

叮铃铃……

整个元帅府的暗铃响动起来,交织在一起,让人恐慌。

这暗铃遍布全府,是在元帅府受到关乎生死存亡的危险时,才会被触动,只是后来又被人为的赋予了一个新的功能或者说认知。

众仆役与府邸内留守的私兵在惊慌一会后,突然反应了过来:“小少爷回来了!大伙快去抓啊,别再让他跑了!”

一时间,喊杀震天,全府上下,鸡飞狗跳!

不大会,后花园这里就挤满了人,围到那大洞跟前,伸长了脖子往下面瞅。

“瞅什么瞅,还不救本少爷上去!”小豆丁大怒,他竟被人当成猴子一样围观。

上边传来嬉笑声,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彻少爷,小的们可不敢。”

这时,小豆丁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绿衣女子,身材青涩,面容娇好,那是打小便贴身照顾他的丫鬟,他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痛苦之色,大声朝着上面喊:“小悠姐姐,快接我上去,我屁屁摔得好疼啊!”

小悠本来见小豆丁摔入陷阱就已经忧心忡忡,这一下更是心急如焚,赶紧向下喊道:“彻少爷,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拿绳索,救你上来。”

“小悠姐姐,你快些,我要不行了,痛死了!”小豆丁说着就瘫倒。

小悠急忙转身要去取绳索,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喊声:“少夫人来了,都散开。”

人群立刻闪让出了一条道来,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走了过来,只见她十八九岁模样,正是上好年华,体态婀娜,身形袅袅翩然,容貌更是惊艳,可称得上有倾城之姿,头上盘着发髻,插着一根碧玉簪子,簪子上又由大到小挂着三颗珠子,摇摇晃晃,很是招眼。

女子有着倾城之姿的面容上满是铁青之色,布满寒霜,让得周围一片的静肃,这刚入秋没多久的气温也显得分外冷了一些。

女子名为杜筱柔,宁家大少爷宁颢之妻,元帅府的少夫人!

杜筱柔来到陷阱的洞口之前,站在边缘,俯视着洞底的小豆丁,开口讽道:“怎么,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如果不在这里挖这么一个洞,怕是即便你回来了,也不会来见我这个嫂嫂!”

小豆丁拍拍屁股就站了起来,冲着上面喊道:“嫂嫂,你又漂亮了。快救我上去吧!”

“哼,救你,我为什么要救你?”杜筱柔冷笑。

“嫂嫂,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杜筱柔转身就走,并厉声叱道:“全都散了,谁要是敢救他,那就自己替他待在下面。”

这里瞬间没有了人影……

然后,小豆丁就从洞里蹿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就这也能困住我?”

半刻后,小豆丁来到前堂,杜筱柔正在品着茶。

“小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我这个当家主母的话也不听了么?”

“嫂嫂你别生气,是大壮救我上来的。”小豆丁跑了过来谄媚的道。

大壮,其实也就是一仆役,先前在洞口与小豆丁接话那个,小豆丁将这黑锅盖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觉得心亏。

可就在这时,大壮恰巧也来到前堂,看到小豆丁心中一奇,再一听小豆丁正在诬陷自己,立马扑了过来跪倒在地:“少夫人明鉴,可不是我救彻少爷上来的。”

“怎么不是你,你收了我十两金子,敢做不敢当吗?”小豆丁指着他喝道。

大壮一听都要哭了,一时间百口莫辩:“我……我我……”

“好了,你下去吧,我知道不是你。”杜筱柔开口。

大壮一把鼻涕一把泪,赶忙起身,退出前还横了小豆丁一眼。

“嘿,这狗奴才——”

“宁彻!”

小豆丁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杜筱柔又变得铁青的脸,胆战心惊。

“嫂嫂……”

“与一个下人纠缠,你的身份何在?”杜筱柔训斥。

“嫂嫂,我错了。”小豆丁焉儿吧唧的,在这位面前可不敢造次,话说长嫂如母,尤其是这位嫂嫂尚未有孩子。

“你错在何处?”

“我全都错了……”小豆丁老老实实回道。

“你——”

杜筱柔大怒,只是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外边传来响亮的公鸭嗓音:“皇后懿旨到。”

小豆丁一溜烟没影了——他不爱向别人下跪。

杜筱柔还没来得及出口阻拦,一个老太监已经来到前堂的门口,她赶紧起身迎接。

“皇后懿旨,着荡寇候宁彻听旨~”那太监最后一个字拖得老长。

杜筱柔头疼,赶紧下跪,道:“请皇后恕罪,荡寇候尚未归府。”

“哦,是吗,那就由镇威候夫人代为接旨。”

“臣妾接旨。”

“皇后懿旨,大元帅之末孙宁彻者,萌受其父荫蔽,承荡寇候爵,然其小小年纪纨绔无赖,结交三教九流之辈,更甚者,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所行所为有辱勋爵贵族之名,实缺乏管束也。

念其自幼丧失双亲,宁大元帅戍守边疆无暇分身,本后身为天下之母,有教化之责,现着荡寇候宁彻不日入大乾书院,聆听圣人教诲,修身养性,望日后能成国家栋梁之材,钦此。”

“谢皇后!”

杜筱柔接过懿旨,随后又谢过那公公,便将其送走了。

“宁彻,你给我滚出来!”整个元帅府的颤动着。

小豆丁蹿了出来,却被暴怒的杜筱柔一把扭住耳朵。

“哎哎,嫂嫂,你这是干什么——”

杜筱柔一声不吭,一只手拿着懿旨,一只手则拽着他的耳朵往里走。

两人所行之处,凡人遇之即散,像是躲避瘟神一般。

“跪下!”

这里是府内的祠堂,供奉着宁家的亡魂。

杜筱柔将懿旨放在一边的架子上,也过来跪了下来:“宁家诸位英灵在上,不肖孙媳杜筱柔今日请家法。”

杜筱柔站起,从一红木盒中取出一青木藤条,色泽灰暗。

“大嫂,这是为什么?”小豆丁再也不是嬉笑模样,杜筱柔已经取出了家法,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为什么?你做过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吗?你纨绔,骄纵,我不曾对你怎样,只是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敢当街调戏良家女子,甚至引得皇后都降旨怪责!”

不怪杜筱柔如此愤怒,皇后降旨指责宁彻缺乏教养,而她作为担负宁彻教导责任的人,这是一种怎样的耻辱!若是让出征在外的夫君与祖父知道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我且当着宁家列祖的面前问你,究竟可有此事?”

“有。”

啪!

小豆丁龇牙咧嘴,藤条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后背之上,上面附着着宁家历代英魂的意志。

“你可知错!?”

小豆丁不语。

啪!

“你可知错?”

不语。

啪!

…………

半个时辰过去了,小豆丁的背后近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的额头上汗滴有斗大,涔涔沁泌,但他依然咬紧牙关,不发一言,哼都未哼一声。

杜筱柔也已经筋疲力尽,她的脸上也是泪汗纵横,啪一声手中的藤条掉落在地,来到小豆丁跟前,一把将他紧紧搂入怀里,眼中的泪水更是如破防的洪水一般涌出:“是我不好,我没有教导好你,我对不起你大哥,对不起祖父,对不起宁家的先祖……”

说着便放开小豆丁,一头朝着供台撞去!

小豆丁大惊,他只是受了皮肉之苦,身手依然敏捷,一霎时就将杜筱柔抓住,杜筱柔的修为不过是聚元境初期,更加上因为那封意懿旨失魂落魄,哪里能挣得过小豆丁。

“让我去死好了,我教不好你,有辱列祖列宗!”

小豆丁阻拦,此时也大哭:“大嫂,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改!”

杜筱柔这才停止挣动,盯着小豆丁:“真的吗?”

小豆丁坚定的点头。

杜筱柔破涕,一把将其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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