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们吃牛肉？”勾芒盯着盘中切成糖果大小的炙肉，似乎很吃惊。
拿着地拖的符沙瞥了勾芒一眼：“雪鹦鹉又不是吃素的。”
——这话有歧意，难道他就是吃素的？
勾芒转过身，轻轻一跳，跳到地拖柄上，歪头盯着符沙，罢明扰乱他拖地。问题是，以他的体重，居然还能稳稳当当蹲在细细的长柄上。难道是鸟的缘故？
“干嘛？”符沙皱起贵族味的小眉头。
勾芒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提问：“你好像总是在拖地？为什么？”
为、什、么？俊美小脸微微抬起，金眸竖瞳内隐隐升起风暴——
你芒果的，还敢问为什么？猫狗会掉毛，飞禽会掉羽，不想看到骨董店里杂毛满天飞，就必须拖地。
也许，他还是应该找把剪刀把勾芒的头发剪了。
一剪了事！剃光最好！
入夜之初的七点多，真是尴尬的时间段。
符沙双手托腮坐在沙发上，正对雕花玻璃门。
该做的事情，他做得八八九九差不多了，鱼缸里的唇母买了一半，很受小打小闹养小宠物这一类饲主的欢迎。这个时间段，那些媲美大爷的宠物们全部缩回二楼，勾芒托了一大盘绿茶仙人掌蛋糕上楼，还把他买回来的零食一并劫走，说是看某个让人类哭得稀里哗啦的电视剧。
噫，只要他不哭得稀里哗啦就好。
吐口气，符小美男转转眼珠。如卿姐坐在收藏架边，抱着笔电与朋友聊天，米大人坐在如卿姐右手边第四个位置，身子斜靠椅背，双腿交叠，闲适地横搁在另一张椅子上，侧对着如卿姐。米大人正在读一本非常非常厚的书，啊，那本书搁在米大人腿上，真是说不出的优雅……嘿嘿，和米大人在一起，空气的味道也变得优雅起来，就连他的呼吸也优雅起来……
深吸一口气，在胸腔里留了一分钟才吐出来，符沙换了个托腮的姿势，视线仍然定在收藏架那边：如卿姐和米大人好像正做完全不相干的事，没有对话，没有眼神，没有微笑，甚至，米大人是背对如卿姐的，似乎泾渭分明，却偏偏又和谐得令人嫉妒。
唉，米大人啊米大人……
垂下乌长的眼睫，符沙斯人独长叹一番后，决定去储藏室寻宝。反正如卿姐的储藏室里东西多，仙人掌蛋糕他烤腻了，兴许能找些其他有趣的东西出来，顺便再帮如卿姐整理一下。
看看扭曲的钟面，环顾井然有序的店厅，他缓缓站起，双臂上展，伸个V型懒腰，向隐门后的储藏室移去。
对着笔电的鞠如卿和沉颜阅读的米寿同时一动，视线不约而同向蹦跶跶的小身影瞥去。
“呵……”魅颜勾起一抹溺笑，鞠如卿摇头，也只那一瞥，便将注意力移回笔电。
“如卿……”米寿动了动，将交叠的双腿换个顺序。
“嗯？”
“仙人掌蛋糕吃腻了吧。”
“有点。”
“提拉米苏怎么样？”或许该让小家伙换些点心做做，如卿的忍耐毕竟有限。
“好。”
得到肯定回答，梼杌之王无声一笑，黑发垂眼，若一排密密的帘幕。
时间，在扭曲的钟面上跳舞。
十分钟后，符沙抱着一只扁长的木盒走出来，跳进厨房。没一会儿，他又从厨房跳出来，跑进储藏室。
又十分钟后，衣背上沾了一层灰的符沙托着一只小盒子走出来，将小盒子放在酒台后，他哼着歌跑进储藏室。
再十分钟后，全身脏兮兮的小美男两手空空走出来，左侧裤带里有一个小小凸起，不知装了什么。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全身灰尘，他转又跑去清洁。等到他再度干干净净走出来时，米寿正倚靠在酒台边，手边是打开的小盒子。
没想到符沙连这个东西也能翻出来，他差不多已经忘了……
“米大人！”啪达啪达跑上前，两手一趴，下巴搁在台面上，带着水珠的小脸微微昂起，“我没拿错吧？”
“没有。”米寿笑吟吟的从盒子里夹起一片。
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是一块纯黑色的饼干式片状骷髅头，八九厘米长，五六厘米宽，厚度不超过一厘米。这东西是魔界森林一种植物果实的晒干物，因为像骷髅头，物如其名，所以叫“骷髅干”。
至于食用方法——洗干净了，当成干果吃也行，用水泡开，切成丝炒来吃也不错。
“对了，米大人，我还找到这个。”符沙扭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两寸高的沙骨瓶，里面是一些形状各异的小石头，色彩鲜艳，摇动时还能听到叮当声。
“哦！”梼杌之王的神色有片刻的诧异，随后，一抹徐徐微笑攀上唇角。呵，连这个也被小家伙找出来了，真是……
“我可以用它来逗猫吧，米大人？”他是看着有趣，所以拿出来玩玩。如果这是如卿姐的收藏，他还得放回原处。
逗猫？米寿微讶：“你知道这是什么？”
“石头？”他猜。
“不，是六界的雪花。”
“咦？”金眸大瞪。
米寿取过沙骨瓶，上下晃了晃，兴味盎然的举在眼前端详。看了一会，见符沙满头问题，不禁一笑：“符沙，你可以这么想，魔界的雪花如果被带到灵界，物质会发生一些变化，在魔界可能是冰状，在灵界则是石头。以此类推，人界的雪花是六角冰棱形，落地会化成水，但若是被带到魔界，会变成絮绒，带到怪界，则变成形态美丽的石头，带到鬼界，颜色会变。这些……”他摇摇沙骨瓶，停歇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就是各界雪花在不同界质下的形态，有的像石头，有的像珊瑚，有的落地即化，有的只有落在特殊的地方才化。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呃……骷髅干盒子下面。”
米寿转动沙骨瓶，盯着瓶盖瞧了瞧，指尖一弹，将瓶盖上的权域之圆解开。拧开盖子，他倒出几颗石头般的彩色雪花粒，有的是扁扁的六芒星形，有的是长满细刺的小球形，也有五菱形和六菱形，叮当叮当落在原木台面上。
符沙凑近脑袋，眼中是一颗颗美丽的……小石头。不是他要偷偷嘀咕，真是很像小石头呀，手感也像，坚硬，粗糙，小刺扎手……
“这是我以前收集的，也算是……嗯，我的收藏吧。”米寿拧上瓶盖，“如果不是你今天拿出来，我差不多忘了。”
啊……小脸半抬，金眸中闪过名为“惊喜”的情绪。他竟然找到了米大人的收藏？米大人的收藏耶……米大人米大人米大人……
“喜欢？”
符沙点头：“嗯。”
“送给你。”
真的？发现的惊喜后，异丽的竖眸又因喜悦扩张成小椭圆。两眼先是瞪圆，随后弯弯弯，笑成彩虹形。
米大人送给他的收藏哟……送给他了！送给他了！送给他了啦——
唔，冷静冷静，他要找个地方好好保存起来。
米寿不知道兴奋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但他想到一个问题：“符沙，你会结权域之圆吗？”
符小美男有着非常好的美德——诚实。所以，他摇头：“不会。”
“我教你。”米寿将沙骨瓶放到他手边。
一个小时内，若有两度惊喜攻击你，已经让你够眩晕的了，在此基础上，如果被第三度惊喜砸中，那你就只有呆、怔、傻、愣的份——不用怀疑，符沙就是如此。
米大人亲手教他结权域之圆……
米大人亲手教他结权域之圆……
米大人亲手教他结权域之圆……
好高兴，好喜欢，全身轻飘飘的，期待，期待，他的明天好灿烂……
收藏架边，一直专注于聊天的鞠如卿微微偏头，琉眸水色，若笑若隐。
梼杌之王并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何震撼，将下把搁在手掌心上，他拔动那些彩色雪花粒，在脑海中翻找属于它们的记忆：“这颗……是怪界雪花在魔界的形态……这颗……是灵界的……”
时间不会因为他们的对话停止跳舞，当米寿抬头时，时针和分针的夹角正好构成八点二十分。
“符沙。”低沉的音线，永远的优雅。
“嗯？”符小美男的爪子还留恋在各界的雪花上，他弹，他滚，他推，他按，他戳。不尽兴，忍不住拈起一颗，贴在嘟起的小嘴上。
“快八点半了。”
“哦！”资深小伙计立即明白：“闭店！”
入夜的八点三十分，是鞠·骨董宠物店结束营业的时间，每天，每天，都是如此。
你喜欢骨董吗？
你养宠物吗？
每天上午9：30，欢迎光临雍芜市北轩路1114号的鞠·骨董宠物店！
“终于……”骨董店店主啜一口香茶，水眸无惊无波地看向针叶，“决定告一段落啦？”
“是啊，是该告一段落了。”挂着天然烟熏眼的某针捶肩又捶腿。
“你要告一段落，那是你的事，我的骨董店照样在雍芜市开着。”鞠如卿说得不咸不甜，“不过，既然请我参加这个下午茶，你总不会只捶腰吧？”
你才捶腰，我捶的是肩，肩啊——针叶瞪鞠如卿一眼，感动地从符沙手中接过一块绿茶蛋糕。吃干抹净后，针叶打开笔电，调出一篇文档，刚点开，鞠如卿已经手快的将笔电转了方向，瞟一眼，冷笑：“这就是你的暂别致辞？”
“是是是，”针叶点头，貌似紧张：“写得怎么样？”
“乏味！”鞠如卿将笔电转回去，继续喝茶。
某针还没反应过来，身后那帮再也无法忍受沉默的一干家伙却疯涌而上。
万勤劳：“我才出场了两回，如果有机会，我想出场多一点。”。（某针：喂，明明就是三回。）
裴还师：“我的出场率似乎太低了，绣花针。”（某针：你咬我啊，本来你的定位就不是主角。）
万虚心：“为什么我不能和如卿有所发展，例如感情方面？”（某针：差不多一点吧你，滚一边去！）
房禺：“我的鱼锤茶楼也会一直开着，下次以我为主角吧，针针？”（某针：唔……你把手洗净先！）
符沙：“我很满意。”
并竹：“我只要更多裸虫就好。”
米寿微笑。
笔电不知何时被挤来挤去的家伙们移到邻桌上去，如果你坐在那儿，可以见到打开的文档中有如下几行字——
一个故事写作的时间太长，对作者来说会越来越没震撼和灵感。与其臭臭长长的待续又待续，不如断在该断的地方，就此打住。
好了，够了，没有了。
鞠如卿的骨董店，仅用17回绝对写不完，但可以告一段落。故事初始时，纯粹是娱乐自己，我给它的定位也是“小故事”——不是长篇，不牵扯空间争斗或绝对正邪之分，每一回都有着相对完整的情节，可以独立阅读，不吊人胃口。就像舞台剧，在特定的时间里，将所有的人物、矛盾、情节加以聚集融合，虽短，却也看尽众生百态。
选择17回作为告一段落的切点，我不会不负责地说：“老天就让我在这一回告别啊！”
相信我，请一定相信我，和老天一点芝麻的关系也没有。原因是我自己的，很简单——鞠，笔划17。
后继何时，那是后面的事了。So，暂别了，各位。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