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在徐娜病房呆着的时间，再次来到已经被封锁的客栈门口，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接近五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房子看上去很阴森。
“金组是不是已经来了啊？”鸭子指了指被人弄断的封锁条，“我们先进去？”
我本来想阻止他，让他先给金娟打个电话，或者就在门口等就好，但他没有理会我，直接就进去了。我也四下看了看，快步跟上去。
鸭子走在我前面，一边走，一边低声叫，“娟姐？娟姐？”他在上楼梯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转头去了老板尸体被发现的柜台后面的后厨，后厨一半是在室外，是个小院子。因为客栈本身就比较偏的缘故，再加上死了人，附近没有半点声音，隐约能听到的古镇的热闹声似乎也只显得这里更加可怖。
“哎呀！”前面的鸭子一声惊呼。
“怎么了？”我急忙问，心里想着，妈蛋不会又有死人吧。
“没事没事。”他赶紧说，“这老板家后厨居然什么都没有，看着好让人吃惊哦。”
“……别一惊一乍的，金娟不在这里说不定在楼上呢，咱们就上去吧。”我指着大门的方向，不等鸭子反应过来自己就先转身走了。
听到后面急急忙忙的声音，知道鸭子也跟上来了。
我往上不回头地走着，很快就到了当时我和张楚帆的房间。再往前面走两步就是胡建辉和伍志彬的房间，房门开着，一股时间久了的血腥气涌上来，很恶心，说不清楚什么味道。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有股力量在阻止我往前走。
“怎么不走了？”身后传来询问的声音，我的本能反应是鸭子，但随后我发现那应该是个女人的声音，不可能是鸭子在这几秒就变了****，而且这声音很耳熟。
我转过身去，眼前的人赫然是我和鸭子在找的金娟。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往后面的墙上使劲靠了一下，寻找安全感。
“我早就来啦。怎么样，你东西拿来了？”金娟难得地笑了，她笑着问我。
“我肯定拿了啊……你先把张楚帆和秦越的东西拿出来给我吧，我就可以马上去了。”
“不急，你得先把你手上的拿来我看看，我要确定你有。”金娟拒绝了我的要求。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要我出面去报警的。你直接给我不就行了，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金娟打断我，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报警的。我没说你不会，我只想看看你那本日记。”
“我……”我又往后缩了缩，觉得心里简直是万鼓齐鸣，“鸭子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金娟这样回答我，然后话锋一转，“怎么，不愿意拿出来我看看？……还是说……你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日记本？”
“有！我有……”
“你有个P！你从警察局出来不到40分钟就去人民医院看徐娜了，你说你东西藏得严实，可是你分明就只到客栈门口晃了一圈！”
“你找人跟踪了我？”我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歇斯底里的人。
“哼……不是这样怎么知道你根本什么都没有？”她笑笑说。
“可是就算是我什么都没有，那还有张楚帆手里的证据，还有秦越，莫笛，到时候把莫玉抓回来，一样告得成的……”
“张楚帆那里也没有什么证据，他早八百年就已经销毁了。”金娟只是着我的眼睛。
我有些懵了，“怎么……怎么会呢……陈自芳说……她说……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还有证人啊，有证人，那么几个……”
“事实上只有一个秦越了……”金娟叹了一声气，“莫笛快疯了，莫玉已经疯了，张楚帆没有你我想象中的脆弱，他死不松口。还准备自杀，已经送去医院了。”
“不会的，没事的，我们试一试，试一试……”所有的计划都是行不通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还是得哄她相信我啊，我总觉得金娟散发着一种不友好的信息。
“所以说你们都是****。”金娟突然表情逾越地说，把两只手从胸前放下，像是很轻松似得活动了一下，“第一百三十七条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终结诉讼，其中第二条：被告死亡，没有遗产，也没有应当承担义务的人的。张弛的老婆已经死了，孩子也死了，唯一就是这个弟弟，要是他弟弟也死了你还能告谁？”
“你什么意思……”金娟的话已经很明显不对了。
“我的意思是，早知道你什么都没有，我哪里还用麻烦这么久，来绕着圈子跟你玩？”她从背后抽出来一把警棍，老徐跟我说过，拿打人很痛的。她往前走了一步，我忘了背后是墙，退不了，被她狠狠一下打在小腿上。“一群蠢货。”
“你……你……”我抖抖索索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金娟像是吓我一样，又举高了手里的警棍，我吓得蹲下来把头藏进双手之间。
“为……为什么……”
“为什么？恩……这故事有点长。”我没有抬头，只听见她皮鞋在地上嗑哒的声音。她在我面前停下来了，“你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三年前专案组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查到。其实我们查到了。查到了不仅是张弛的犯罪证据，还有一些高层的人。哦，对了，还得益于当时徐志武提供的很多当年吴佳的案子的资料呢。”她说。
“可是我们查到的信息越多，我们就越发现，其中牵涉的人不是我们能够惹得起的。起初我和老徐都很坚持，本来我们一直因为徐娜的事有间隙，但因为同样的坚持，我们还是暂时和解了。可是压力太大了，不仅是外方，就连局里内部都在施压。同时还有很多诱惑摆在我们面前……”
我记得了，那时候老徐突然说要再买一套房子给徐娜，而且看的几个盘都不便宜。
“于是我们都选择了屈服于现实……其实这不能怪我们，压力那么大，时间也的确过去那么久了……”
“所以你们，花着用这份公道换回来的钱？”我闷声问她。
“违背了良心我们每个人都不好受！”金娟变得很激动，“我们不是花言巧语的基金经理，我们是发过誓的人民警察！我们每个人都不好受……”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趁着这个机会改过你犯下的错误？”我抬起头来，发现她靠着栏杆。
“上面知道有人在查这个事，让我来处理。做错这一件事，就等于错了这一辈子。我回不了头了。”
我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什么呼之欲出：“你杀了伍志彬？”
“这个你冤枉我了，我只是旁观者。动手的事秦越和莫笛。”
我听到她说的话，竟也不觉得吃惊。熟悉我们环境的，再加上之前莫笛在电梯口说的话……是了，他们杀了伍志彬，胡建辉恐怕也是知道的吧，只是刻意回避了。
“他们还杀了客栈老板和……徐娜？”
“不。”她说“客栈老板是秦越想出来的说可以算给莫玉，而徐娜……”我看她笑了，很温柔，“我说过我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她。莫笛开始下不去手，只想用棍子敲晕她，可是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们能怎么样，只能杀了她……不能让别人欺负她，只有我亲手来。”
纵使是已经有了预料，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杀了徐娜。”我想起鸭子说，徐娜被捅了很多刀，就像仇杀，“你恨她？你捅她那么多到……”
“不，我知道那很痛。”金娟站直身子，“可是没有办法，她必须死了，我捅她那么多刀，每一刀都是在提醒我自己她必须死。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刀。”
“难道医院把她转到普通房也是……你？”
金娟学外国人做了一个很夸张的耸肩动作，“没有办法，她命太大，可她不能活下来。”
“她是你的爱人！她为了你跟她爸爸一直斗气，到老徐死都没有和好！你……”
“你不懂！我也不想的……这是命……”金娟落寞地说。
她把手里的警棍抬起来。
“可是！”我说，“就算你现在杀了我，那这些命案你不可能都算到莫玉头上！她只是个弱女子，她杀不了伍志彬！别人还是不会信你！”
“所以她又帮手啊。”
“帮手？……”
“鸭子呀。”金娟像是好心提醒我似得，“鸭子就是内鬼，和莫玉里应外合。”
“怎么可能，他那么信你！”
“他不信我，他怀疑我。没有办法了，这就是命。他会是杀死你们的凶手，因为他跟伍志彬一样迷恋莫玉。”
我听着她的话，看着眼前这个张口闭口都是命的女人。不管我，张楚帆，秦越，莫笛还有莫玉怎么耍心机动脑筋，却原来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目的性和侵略性极强的动物，怪只怪我们都想斗死其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路走来我算这算那，想为吴佳报仇，也想圆老徐一个梦。
到现在却才发现，代替家人一直照顾我的老徐，也是出卖了吴佳的公道的人之一。一起长大的徐娜为了她的爱情算计我，结果却被自己的爱人算计。还有宁愿自己身败名裂自己坐牢也要莫笛过得更好的秦越……我们每个人，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张弛最终只会成为一个被泯灭的名字，不是变态连环犯，也不是谁的哥哥。
“不……”
我爬着报住金娟的腿，
“不要杀我，我可以帮你们做事的……”
我其实跟吴佳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我也不爱老徐，我谁都不爱。我甚至冷眼看着陈自芳在我面前破了羊水也不去救她，眼睁睁看她死掉了。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要杀我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一辈子什么都不说的……”
金娟单膝跪下来，抚着我的下巴，把旁边离散的头发别到耳后。
“你看看你，为了活下去，像个什么样子。真不知道徐志武喜欢你什么。”她说着，举起警棍的手却没有放下，“没有机会了，毛静，你就不应该来丽江，不然哪里有你什么事……”
那警棍迎面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