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月光渐朗,许是落凡累了,龙泽禹看着她踏花而来,会心一笑。
待她在他面前站定,也少不得旁人多看了她几眼。
只是,“凡儿,你怎么哭了?”鲜有的看到落凡落泪,龙泽禹纳闷得很。
落凡有些茫然地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难过得厉害。”她舒了口气,回头看着那一湖荷花,在她眼里,仿佛这些怒放的花儿,也在落着泪,好似等待了多年的家人,又要远去……
她心里,突然响起一句荒唐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她都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而这个“回来”,好像也不是回来这个地方,而是另有深意……实在是,太奇怪了。
“主子,花也看够了,该启程了。”丁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落凡淡漠地看他一眼,冷冷地“嗯”了一声。迈步往前,听到身后的人一片惊呼,“花怎么谢了?”“怎么这么快就谢了?”
龙泽禹奇怪地看了眼那百里荷塘,又看了看落凡。他从不信鬼神之说,可这事,确实匪夷所思啊……
接连几日,落凡又回复成往日的安静,直到三天后的黄昏时分,他们到了沧州城外,落凡看了一眼城门上“沧州”两个字,不自觉地咬紧了唇,然后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由着马车前行。
一行人选了沧州城最为繁华的一家酒楼住下,用过晚膳后,落凡坚持一人出外走走。龙泽禹以为她坐马车坐烦了,又不愿招她厌烦,就由着她去了。
日暮西沉,残阳似血,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落凡走在路上,看人来人往,想起四年前到这时,那会儿可是萧索冷清,连个人气儿都没有,那时,好像是传说恶魔公子尘要掳劫沧州城内所有年轻姑娘。想到这里,落凡不禁笑了,四年前,飞霜阁假借凡尘岛传人名声招来恶魔公子尘,招来龙泽禹,最后却被风舟三言两语给揭穿了,搞得那飞霜阁那些女子落荒而逃。
突然,落凡想到了什么……
四年前,有人借她的名义招来各路人马惹出风波,四年后,同样有人借她的名义聚集八方人马汇聚云都,怎么这手段如出一辙啊?莫非又是飞霜阁搞鬼?可,飞霜阁余孽已尽了啊……那就是,有人效仿她们生事?赵贵妃?她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思虑间,落凡不自觉地停在一个地方,抬头一看,伤感之情涌上心头。
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一晚,可她一生,都不能忘了这个地方。
那是她离开凡尘岛后第一个住宿的地方,她还记得当年那个掌柜的看她的眼神很是惊艳,她还记得那个叫小炳的伙计很是热心,她还记得那个清晨,她遇到了龙泽禹,她还怨怪老天不心疼她。
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她记得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还记得,那晚,夜深,那个身带淡淡梨花香味的男子救了她,不相识的他细心地替她掖被角,在她床前轻轻一叹……就那么轻轻一叹,她心疼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等等,陌生人?
落凡忽然一抬眸,眼神顿时清亮许多,心,在这一刻突然快速地跳动,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被她抓住……陌生人?当年她第一次来到尘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百里尘他,怎么可能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一想到这儿,她紧张地都快无法呼吸了,她的身体已经快不受控制地就要离开这里,却在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么娇俏灵动,“尘哥哥,这里的饭菜真好吃,咱们下次还来吃。”
所有的念想,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陨灭。
所有的所有,都不过是她自欺欺人。
就算四年前,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如何?又如何?又如何?
她之于他,只是一个过客,最平凡不过的一个过客。
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只是他早已有他人相伴。
好似是有心灵感应,百里尘刚跨过门口,就下意识地往落凡这边看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似有波涛汹涌,却也在瞬间,归为平静。
“落姐姐,你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巧了。”缇络晚一步出来,看到落凡的时候高兴地挥着手,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落凡微微笑着,看着她,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多么美好的姑娘啊。“是啊,真的好巧。”
缇络奔过来,兴冲冲地拉起落凡的手就要说话,却奇怪的“咦”了声,“落姐姐,你是不是病了?这么热的天,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都跟冰块一样了,我陪你去看大夫吧。”
落凡轻柔地笑着,“不碍事,打小的毛病。”
“真的?”缇络还将信将疑,然后“哦”了一声,“我给忘了,落姐姐自己都是大夫。”她又“嘿嘿”了一声,颇有些得意地说,“虽然不如我二哥医术高明,嘿嘿。”
落凡摇头笑笑,真是个鬼灵精的丫头,她真羡慕。许多年前,她也曾这样鬼灵精怪,只是已经太久远了,远到她都记不起来了。
一旁站着的百里尘直直地看着落凡,话却是对缇络说的,“缇络,我和你落姐姐有话要说,你去前边等我。”
缇络眨着明亮的眼睛看了看他,满脸笑意的答应了。只是那明澈的双眸内,仍是闪过一丝忧伤,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再细看,她仍是那个快乐无忧的女子。
没有看缇络,百里尘的目光一直未离开过落凡,那么沉静,那么幽深,那么,落寞。
“我只当缇络是妹妹。”过了好半晌,百里尘才启口,神情肃穆,那么地认真。
落凡也看着他,心中百转千回的纠缠不过化作一个淡笑,一句无谓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百里尘盯着她,深邃的黑玉瞳眸内,一片沉静,没有伤心,没有绝望。他只是连连冷哼三声,然后转身而去。
落凡站在原地不动,似看着他离开,又似什么都没看。
她苦笑,这是他第多少次转身离开,这又是她第多少次通体冰寒地傻站在原地?
“落姐姐,尘哥哥是不是生气了?”不知何时,缇络来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落凡转头,微微笑着,“管他生不生气做什么?”
缇络灿烂一笑,岔开话题,“落姐姐,那边有人放河灯,不如我们也去放一个,好不好?”
“这个……”落凡有些犹豫,毕竟在她看来,这种事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年轻干的事,而她,显然已经很久都不年轻了。
“落姐姐,去嘛去嘛,”缇络傍着她的手,撒着娇,“风舟哥哥风行哥哥都走了,尘哥哥又不理我,落姐姐要是再不理我的话,缇络就成孤家寡人了,缇络好可怜……”说着说着,好似就要哭了。
落凡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可怜式的撒娇,当即说道,“好好好,我陪你去,我陪你去,走吧走吧,快别哭了,啊!”
“好嘞,放河灯咯。”说话快,变脸更快,立马就小雨转晴了。
看着缇络小小心心地把河灯放进河里,虔诚地许着愿,落凡忍不住好奇,问道,“缇络,你许的什么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