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瞧你,不听姐姐的话,还穿着这一身素白的衣裳,不就出事了……所以啊,还是听姐姐的话,把这身衣裳换了。春燕,伺候你主子更衣去。”
在赵氏这样勾魂摄魄的眼神下,落凡自是“无法反抗”,乖乖地换衣裳去了。
自那日后,落凡的衣橱里多了许多颜色款式各异的宫装,她也很少再穿白衣。
几天后,大概赵氏对她的热情减退了,来看她的频率低了很多。
而龙舒珏,确实是个乖巧的孩子,没有师傅教,也每天自觉地温书做功课,耍拳锻炼身体,偶尔落凡也会给他指导指导,可事后,落凡就后悔了,因为龙舒珏的求知欲太旺盛了,他都恨不得立刻学会落凡所有的绝学,这就导致每天很多时刻都有人来蹭着她,还经常装出十分可怜的模样苦苦哀求着——这叫最见不得别人委屈的落凡如何忍受啊?所以,落凡再没有清净日子可过了。
每天黄昏时,落凡都会去长公主那里陪她说说话,下下棋,只是,她没有再见到过百里尘,长公主却很自觉地告诉她,百里尘都是隔日晚上来的,却没有提他带着缇络,可聪明如落凡,怎会不知有百里尘的地方,就必然有缇络?听着长公主说的话,落凡表情不变,心里却是浓浓的苦涩,他在躲着她……她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自己的固执。即便四年后,百里尘真爱过她,也经不起她如此冷漠冰凉的态度,他终于,放弃了,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那么机灵善良的姑娘……
夜色渐深,月色明朗,落凡走在回永和宫的路上,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东宫,心想着反正已经来了,干脆就进去了。
她走进兮然亭,凭栏而坐,趴在栏杆上,看着小池里不太圆满的明月在碧水中轻轻荡漾,月不圆,人也不圆,如今这宫中,只有她独自一人!
这么寂寞的夜,最易惹出人的思念与回忆。她想起,当年在这里她与龙舒翰的一盘棋,成就了他们深厚的友谊,也不知舒翰此时在云都,一切可都还好?想到舒翰,不能不想到龙泽禹,此番他在天牢之中,可还能吃饱睡足?想着此时,姑姑,丁忠,百里尘,缇络,甚至还有风舟风行几人,坐在凉棚下,欣赏着月夜美景,言笑晏晏;即使龙泽康,也有如花美眷伴在旁……
只有她,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现在,因为一些事,他们天各一方,互相担心彼此。可一旦事情处理完之后,经年之后,他们在哪儿?她又在哪儿?
她所在乎的,曾经在乎过的那些人,有些屹立于皇权顶端,有些执手踏遍山河大川,有些在一方庭院里共度一生,还有些人,可能追寻着风吹草低见牛羊……
只有她,独自一人,守着凡尘岛,真正远离尘世,一个人,直到满头白发,地老天荒。
此情此景,此心此感,正合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她感叹着,泪珠化作潺潺的小溪坠入小池,有“叮咚”的响声。
寂静的夜!
她在兮然亭呆了许久,直到泪尽,直到月挂高空,想着珏儿他们应该早已歇下了,她才抹干了泪水,稳定了情绪回宫。
只是,当她落在庭院中时,看到正殿里灯火明亮,以为珏儿他们都还在等着她,顿时感动得落下泪来,心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他们也不枉他们这番心意。只是当她擦干泪,笑容满面地出现在殿门外时,看到上座上半躺着的那个人时,她所有的笑容全部凝结。
龙泽康靠着软榻,手里拿着几张纸看着,一贯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些许欣慰赞赏的笑容,而他身边,正站着龙舒珏,他的小脸上有一些极力隐忍的骄傲与满足。
丁保,小包子和春燕在一旁候着,却无一不是笑容满面,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她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落凡觉得这事诡异的很,心里不由得冒出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龙泽康突然高兴道,“好,好,很好!珏儿,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能有这样的眼界,为父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啊。”
“多谢父皇夸奖,只是儿臣尚且年幼,毫无经验,所言不过如纸上谈兵,还望父皇莫笑话儿臣。”龙舒珏微粗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十分老成,而他所说的话几乎让落凡以为这是一个陌生人。
龙泽康满意地看着这个被他忽视了四年的儿子,语重心长道,“珏儿,你能有这份认识,父皇很是高兴。确实,朕虽然夸奖了你,却不代表你的这篇文章就完美了,所谓学无止境,你可不能骄傲自满啊!““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龙舒珏还稍显稚气的声音此刻却铿锵有力。
“嗯,”龙泽康满意地看着他,又难得地体贴道,“虽然学习重要,却也不可废寝忘食得损害自个儿的身子,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要吃好睡好才是,如今你母亲已经不在了,你更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听到龙泽康提到自己母妃,龙舒珏声音有些哽咽,“多谢父皇关心。”
龙泽康叹了叹,当年和妃,也确实死的冤枉。
落凡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示意她的存在。
小包子几人这才看见落凡,忙给她请安,“参见贵妃娘娘。”
龙舒珏看到她,立刻小跑过来,高兴地说,“姑姑,刚刚父皇看了我写的文章,还夸我了。”
落凡笑着摸摸龙舒珏的头,“珏儿真棒!也不枉姑姑这么辛苦地教导你了。”
龙舒珏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姑姑教导我的是武艺,其他的,可都是珏儿自学成才的。”
“好好好……珏儿是天才,行了吧?”落凡笑道。
“哎呀!”龙舒珏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小脑瓜,“珏儿只顾着跟姑姑报喜了,都忘了姑姑还没给父皇请安呢。”说完,也没注意到落凡古怪的神情,就拉着落凡往龙泽康身边走去。
龙泽康面色不郁地盯了她一瞬,吩咐道,“丁保,带六皇子下去歇息,你们都到外面守着。”
“是。”
龙舒珏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敢多问,恭恭敬敬地跪安了。
待他们都走了,龙泽康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厉声道,“落凡,你好大的胆子!”
落凡嘴角一扬,冷哼道,“我胆子大,您老人家又不是今天才晓得。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也困了,要睡觉了。”
“睡觉?”龙泽康冷哼,脸上渐渐浮现出阴险的笑意,“作为朕的妃子,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职责!”
落凡眼眸一眯,迸射出危险的冷光,“你什么意思?”
落凡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她认识龙泽康这么久,见过他冷峻的样子,威严的样子,恼怒的,可恨的,危险的样子,她觉得什么样的龙泽康她都见过,可独独没见过这么猥琐的他……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