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她只知道,在这里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她希望,能和过去一样,他能感知她的心意,能够来到她身边,可是……她好不容易等到他的爱,为何他这么轻易就抛弃了她?
黑衣一直在一旁看着她,就怕她一个想不开,追随皇甫译去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他叹,世间****,果然是痛!
人死一了百了,倒是轻松,可怜活着的人,一辈子缅怀,一辈子痛苦,不能自拔!就如同,他的先祖……
白衣静静走来,看了眼黑衣,走到竹子跟前,蹲下,轻声道,“夫人,您已经一夜未合眼了,去休息会儿吧。”
竹子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哑然出声,“落凡呢?”
“少主已无恙,只待醒过来。”
竹子死寂的脸上露出一丝丝怨恨,很快又湮没了。
白衣瞧在眼中,心下微叹。
“夫人,休息去吧。”什么主人在泉下看着,也不得安息之类的话,他是决然说不出口的。
竹子没有理会他,仍旧静默如死地看着棺木。
白衣无奈,即刻点了她的睡穴,唤来侍女,带竹子回房歇着去了。
虽然他们很清楚,只要竹子一醒,又会立刻回到这里来,守着。
黑衣白衣两人对视一眼,皆为一叹,他们的先祖早已选择避开尘世纷扰,却仍旧逃脱不了世间权谋仇恨。
午日阳光毒辣,伊娃坐在床榻边给落凡打着扇子,虽然房间内放着冰块,可屋里仍是热烘烘地让她昏昏欲睡。
门,轻轻推开了,同样一身素服的上官云斐端着一个托盘轻轻地走了进来,只是他虽放轻了脚步,仍是惊醒了伊娃。
看到他,伊娃没有过多的情绪,此等时刻,懒得冷眼相对,也不可能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淡问道,“有事吗?”
上官云斐轻手轻脚地把托盘放在桌上,倒了一碗汤水递给伊娃,低声说,“消暑的汤,你喝点吧,可别中暑了。”
伊娃本觉得他此举有些无聊,可看到他目中带有血丝,又有些不忍,便接过了碗,喝了几口才放下。
“落凡她怎样了?”
伊娃叹了一声,“白大哥说今天应该能够醒过来。”
“孩子呢?”上官云斐继续问道。
伊娃看了他一眼,“言姐姐她们几个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言姐姐?”上官云斐有些疑惑。
伊娃无奈地,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就是同白大哥他们一道的。”
“哦。”上官云斐乖乖地应了声,“你守着落凡这么久了,去那边的小榻上躺会儿吧,可别没照顾好她,把自个儿也累着了。”
伊娃本想拒绝,可一想到推脱来去恐会吵着落凡,便点头,起身到一旁的小榻上,乖乖躺下。
她背对着上官云斐躺着,闭上眼。
她想过千万次和上官云斐重逢的情景,无非是她恼她恨不愿原谅他不肯见他,或者是历经种种才发现自己不能没有他,两人和好如初。可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今时今日的重逢,那么的平静,仿佛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的第一句话,是淡静地问“有事吗”,他的一句话是“消暑的汤,你喝点吧,可别中暑了”。
多么生活化的重逢啊!
她甚至能想到事件的发展:在燕云山庄的日子,一来二去的见面,所有误会恼恨都于平淡生活中消逝,然后两个人顺其自然地牵手。
她负气的想,如果结局是这样,她当初伤害自己离家出走还有什么意义?若是再次回到侯府,她该如何与上官威相处?
想着想着,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是眼角,仍落下了泪。
上官云斐虽是守着落凡,可目光未有一刻离开过伊娃。她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不肯面对自己。他知道,经历那样的事情,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所以,一切,只能重新开始!
落凡睁眼时,满目刺眼的白,刺痛了她的心。
“凡儿,你醒了?”是伊娃惊喜的声音。
伊娃扶着落凡坐了起来,看到一身素服的伊娃,落凡有一瞬的茫然,好一会儿,神思聚回身体,她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落凡突然紧紧抓住伊娃的手,“大哥呢?我大哥呢?”
伊娃低着眼眸,颤声道,“他,他,他死了……”
落凡一下子松开了手,颓然坐下,眼泪刷刷地落下,却不见她哭泣。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凡儿,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伊娃扶着落凡,哭着劝道,却又不知该如何劝。
落凡却突然像疯了一样甩开伊娃跑了出去,留下伊娃惊惶在原地。
上官云斐站在她身边,劝慰道,“落凡伤心得很,你让她发泄出来吧,也许会好些。”
伊娃心中难受得厉害,再也不想理会和上官云斐之间的爱恨了,一下子扑进上官云斐的怀里,大哭起来,“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凡儿怎么这么命苦……我还记得当年皇甫大哥突然出现,色咪咪地说可惜了我,他这么厉害,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凡儿到底招惹什么人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付她……我什么都帮不了她,只会给她添麻烦……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她这样待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上官云斐安抚地拍拍伊娃的背,听她伤心地哭,听她说着没头没尾的话。
发泄出来,总比什么都憋在心里的好!
落日余晖中,山庄内的白绫都泛着淡淡金光,看着,不那么刺眼,不那么难过。
可落凡一路奔跑,看到夕阳下的白绫,心中一阵绞痛,几乎透不过气来。
到了灵堂附近,落凡停下了脚步,看着满目的白,那脚步,却是沉重地再也迈不开来。
黄昏,空气仍是炎热,西沉的落日如同已逝的灵魂,不可挽回。
落凡看着被白绫环绕的棺木,看着灵前如死尸般的竹子,一阵晕眩袭来,若不是她死死地抓住门柱,只怕已倒了下去。
许是刚刚一阵奔跑,落凡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一身中衣也已被汗水浸透。
落凡面色惨然,双目如死水般看着前方,面上已是泪汗不分。
她不愿相信地摇着头,大哥那么厉害,堂堂燕云山庄的庄主,怎么会就这样没了呢?白大哥那么厉害,怎么会救不了他呢?
堂内黑衣早已看见落凡,见她在门外滞留这许久,看她神色凄然,又是重伤后刚醒,立刻走过去,低声道,“少主,还是进来吧。”说罢,他搀着落凡的手,几乎是用了内力把她拽进来的。
人还未站稳,竹子已回头看到她,像是看到仇人一样,双目透着怨毒,她站了起来,冷漠地俯视着落凡,冰冷的声音浸透了恨意,她一字一句道,“他死了,你怎么还能活着!”
堂内众人,霎时都看着竹子,没料到她会迁怒于落凡,没料到她会憎恨落凡!
落凡看着她,清楚明白地看见她的恨意——大哥为救自己而死,她恨自己,她完全理解!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落凡在竹子面前跪下,微垂着头,强忍着心中的痛,慢慢道,“嫂子,是我对不住大哥!等到风平浪静后,我会给大哥,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