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他咒骂了一句，依旧在笑，笑出了一丝苦味，“我在这里游荡了二十五年！见过探险队，见过荒兽，我却无法到达那个未知的世界——现在却等来这样的答案——这是个什么情况？意思是说我这小半辈子，整整存活于世的三十六年里，我是在一个愚昧无知的环境里长大的么？”
白莫依站了起来，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诡谲的笑意。
“有什么可笑的！”他不管不顾抓起地上的铁叉，挥动着尽情发泄。
在扬起的尘土中接着吼道，“为了迎接没有拘束的、狗屁的未来，然后把城墙推翻了！就像是打开了粮仓给荒兽放粮，被吃的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一个活人，我在这的二十五年，除了探险队的人之外连一个烟回森林的活人都没见过！当里尔，安比里基，由夫人他们都死了，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白莫依淡然地安慰说，“抱歉，我并不知道——”
“住嘴！”他凑上前来咄咄逼人的喊道，“住嘴！你这个混蛋！”他像是个孩子，双手捂着面颊哭泣，哭的撕心裂肺，蹲下身子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傻子啊，一群误人性命的蠢货，有这样的父亲简直就是我的耻辱……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很快，他又振作起来，用满是泥土的双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痕，自责地说了一句，“我真是不像话，这也没什么值得哭的。”他把叉子掷入土壤深层立的笔直，盘腿坐在土地上，一摆手像个有礼的绅士，邀请白莫依坐下。
“我也介绍一下自己，”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叫李比其，是烟回森林的住民，如你所见，我今年三十六岁了。”
“你说你在这待了二十五年，”白莫依领情坐了下去，“我记得——”朔风吹散了他的话音，他闭着的嘴角依旧含有笑意，等风声过去，才接着说，“我记得二十五年前是城墙被推翻的日子吧。”
“你这外界的人对于我们的事情倒是清楚的很。”李比其又露出怀疑的表情，眼珠子死死盯着他，“你是从什么地方获得这些消息的？”
“探险队啊，”白莫依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不仅仅是你所知道的三个国家有探险队，整片大陆上，或者说我们生存的这个星球上各个地方都有探险队，他们会记下日记，作为一些文史的参考，二十五年前来到这里的是芭比罗罗探险队，他们的日记里详细记载了你们推翻城墙的那一天。”
“日记带了吗？”李比其很是期待。
“抱歉，我没办法随身携带书籍。”
“凭你一面之词我怎么相信？”
“如果您实在不能相信我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可以证明什么，即便这样，咱们的谈话还是得继续下去的，你不如把你的怀疑暂且收敛一些，这样可以谈的愉快点儿。”
“那你就说吧，”李比其起身走到帐篷里，抱着一堆劈砍好的柴木走出来，堆在之前的篝火灰烬上，交错立起四根粗木桩，一面生火，一面用冷淡的语气说道，“总而言之，信不信是我的自由，但我很乐于听你说说你的见闻。”狂风之下他很快燃起了火苗，火光映射着清冷的平原，连周围肆虐的冷风似乎都伴有了暖意。
“我从一个叫拨齐的村庄出发，至今已经是第七天，五天前来到烟回森林国境边，然后到了这里。”白莫依说。
“拨齐？”李比其摆弄着柴火，头也不抬地问道。
“离着你们四国陆地大概一百里外的一个村庄，是一支狩猎队建立的据点，听那儿的人说他们已经在那住了几十年了。”
“这听上去有些荒谬，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那么你呢？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原始之地，也许你没听说过。”白莫依望着他。
“是没听过。我们只知道四个地名，烟回森林，利欧王国，央至国，斯洛王国。”
“也不知道荒兽都有些什么名字么？”白莫依的嘴角又有了笑意。
“不知道，”李比其从火光处转过头，衬着明亮的背景，脸上一副怒意，“在此之前我得提醒你，如果我再看到你那可恶的笑容，我会把你揍趴下，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抱歉，我会注意的。”白莫依仍有笑意。李比其望着他的笑容，忽然便不愿与他计较了，只是叹息了一声，便将手搭在盘着的双腿上，闭上了眼睛。
他们谈了一夜有关外界的见闻，白莫依简单的讲述了荒地上存在的一些文明。李比其时而垂头丧气，时而表现出莫大的好奇心。晨曦刚至，他揉着惺忪的双眼，解开草叶裹着的兔肉用剥皮刀熟练的切割开来，随后扔进了并未洗净只是换了新水的铁锅里。
“你要不要来一点儿。”他双手相互搓去掌心的血渍，随口问了一句。
“没问题，我刚好也饿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让它多煮会儿。”白莫依回答说。
“反正下肚了都一样，”李比其耸肩说道，“你这蛮荒来的人，倒是挺有讲究。”
他的印象里，联合政府描绘的蛮荒景象已经注定了那片土地上即便有生存的人类也不会存在有文明的特征，尽管眼前就真实存在着这么一个人，但长久以来的陈旧观念一时也难以消除。
李比其并没获得任何回应，只有对方那莫名其妙的笑意依旧挂在脸上。
他便转过身走了几步，在青草地上踏着有力步伐，同时挥动着拳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夜晚的寒风让他的右腿有些酸痛，轻轻拿手指按压膝盖内侧都有一种欲哭无泪的酸楚感泛上心头。此刻，东边的太阳刚刚爬升上地平线，林子里升腾的蒸汽正不断的从树尖冒出。
“你真打算去央至国？”他突然转头过来，盯着静坐的白莫依问道。
在鼻前轻煽微风嗅着食物气味的白莫依抬头笑说，“我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如果可能的话，找到几个伴更好。”
“坦白跟你说，”李比其郑重地说，“我并不知道怎么去那个地方，你昨天邀请我跟你一起去我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我并不知道可以进入其他国家的通道。”
白莫依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光审视着他。他不明由头，也不愿揣摩，只是厌烦的背过身去。
“二十五年前城墙被推翻之后，”他望着天边的曙光说道，“其他三个国家就建了新墙把烟回森林隔离在外了，以前没有墙的时候唯一的通道也只有斯洛王国，去其他国家都必须入境那里，现在有了墙要入境就更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