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亚伦平原上最大的城市，奥赛罗有着庞大的人口与城区，只是天堂地狱两边分，有污秽横流的平民窟，也有灯红酒绿的销金巷，同样，还有令平民们充满憧憬幻想的贵族街，从清水区贫民窟通到黎明花园十四号的道路安迪走过许多遍，熟门熟路。
“汉娜夫人，您的美丽一如既往。”令人作呕的客套话，然而贵族就喜欢这个，安迪必须需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对华丽的花园中坐着的那个肥猪般的老女人谄媚道。
“当然！”贵妇人故作风骚地甩个媚眼：“先生虽然年纪小，但是眼光却是不差的。”
汉娜勋爵家在贵族街上位置不高，属于帝都贵族金字塔底端家族，这类贵族难以接触到风口浪尖的权利顶峰，自然少了老牌贵族在权力场中摸爬滚打的磨砺，而贵族的身份又足以使他们衣食无忧，不思进取又缺少见识，这个阶层的人很容易陷入庸俗，尤其是后院中的女子们，简直是帝都丑闻场的素材之源。
安迪干笑两声：“未知夫人召唤小人前来，究竟有何差事？”
“差事？”汉娜夫人见安迪一脸恭谨，笑了笑，声音微微压低：“确实有一件小小的事情，需要麻烦你帮忙。”
“是关于……少爷的？”安迪想了几秒，心中微微有底，也低声道。
“你真聪明，确实，贵族学院的期末考快要到了。”胖女人顿了一下：“这次的考试涉及到教会牧师的挑选，非常重要。”
安迪微微点头，汉娜家的公子是个标准型帝都纨绔子弟，在贵族学院的所有考试，都需要枪手进行辅助，这半年来，安迪一直充当着这个角色，因为这个在帝都并不起眼的三流小贵族给了他相当多的报酬，足够支撑他药剂实验的花费。
作为前奥赛罗中心学院的高材生，安迪不仅仅通晓魔法学徒的预备修业，常年在图书馆中浸泡，使他对文史，律法，神学都了如指掌，若非他本性是无法无天的无信者，又对奥法有些莫名其妙的执着，转投教会学堂，一样有远大的前途。
有这样的本钱，应付些许考试，自然不成问题。
何况贵族学院的考试，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帝国法规，只有贵族学制毕业的贵族子弟，才有袭承家产的资格，因此学院每年的考试成绩都很重要，帝国立国之初，学院还认真履行这一准则，不过几百年过去，这个规矩早已经成了一纸空文，先不说考官们如无异因，并不愿意得罪帝都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纨绔们，考试科目试题都简单透顶，就是实际考试之时，面对满屋子的枪手替身，监考们也愿意装聋作哑，闷声不语，万一多管闲事得罪个人，半道回家或许就会被某个纨绔雇来的杀手阴死。
相比起来，平民学院的考试则是非常严格的……当然，现在平民学院都被拆了，安迪晃了晃头，不想这些没有用的，继续对那夫人说道：“没有问题，夫人，不过既然涉及到牧师的选拔，是否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具体的要求嘛~”胖女人想了想：“如果能让帕拉第成为一名高贵的牧师，那就再好不过了。”
“愚蠢的神棍。”安迪心里叨咕，脸上露出笑容：“这并不难，夫人，不过想要骗过教会派出的监考，却稍稍有些难度……这个……”
“不就是钱嘛~”汉娜夫人不耐地摆了摆手，一袋金币出现在安迪面前：“五十枚金币，我想这足够了。”
安迪胃囊开始不舒服地抽搐。
帝国律令，替身代考者绞，在这些贵族的眼中，一个平民的生命价值，只有五十枚金币，仅此而已。
我想这足够了，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语，令安迪又无奈又悲哀。
“怪不得乔治马赛说阶级不平等是一切罪恶的来源。”安迪心下暗叹一声，接过金币，他不是圣人，他要吃饭，要进行研究，要追求力量，而他现在，并没有足够的资本去抗拒社会的规则，只有接受，哪怕这规则让他并不太舒服。
又臭又硬，清高到死，安迪不是那样的人，五十枚金币，够一户五口之家用上一年，以安迪做研究的挥霍程度，也足够撑上几个月。
“夫人，您放心好了。”安迪行过礼，见胖女人点头，转身悄悄走出花园，向后门快步移去。
“咳恩！”走到半路，安迪听到背后一声突兀而威严的咳嗽声，后颈一懔，转过身来，见到两个女子在不远处的过道盯视着他，安迪心一沉，暗觉不妙。
“下贱的平民，为何会出现在我家的后院？”发话的是左边身穿红衣，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安迪的少妇，二十三四岁年纪，手捧的婴儿听到这一声叱喝，瞪眼哇哇大哭，一旁身穿白袍的少女微微笑着，收回审视着安迪的眼光，轻轻念了一句咒文，双手洒出一团光辉，少妇人怀中的婴儿哭声立即停止，转而发出一片咯咯地笑声。
“心灵安抚，这是个牧师！”安迪双眼一咪，神经霎时紧张起来，戒备地盯着突然出现这两名女子。
“我在问一次，平民，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家里？”少妇见婴儿睡着，再讲注意力集中到安迪身上。
“她家？”注意到少妇的用词，安迪略想了想，恍然了解了这女人的来头。
汉娜勋爵今年不过四十多岁，对于贵族来讲，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一头老肥猪自然无法满足这位成日无所事事的小贵族的欲望，所以找两三个侍妾侍女放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少妇口气如此嚣张，全无低调，又与教会的牧师同行，想必是颇受爵士喜爱的希莱雅夫人了。
“这位女士，我受夫人的差遣来到这里。”安迪音调沉着地说道。
这位夫人的弟弟在帝京护教骑士团供职，后台对于这种小贵族而言颇为硬实，长得又貌美，还育有儿女，很受勋爵大人喜爱，不把宅院里的正牌女主人放在眼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夫人？那头肥猪？”少妇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找你做什么？”
“注意您的用词，女士。”安迪说：“我想汉娜夫人并不喜欢听到这些语言。”
“你威胁我？你认为我会怕她？”希莱雅冷笑：“平民，不要以为她能给与你什么庇护。我知道你，不过一个替身枪手，帮那个蠢蛋去糊弄贵族学院那些石头做的的考官。”
心里打了个突，安迪沉默，知道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是很有针对性与目的性的，看着少妇怀中的婴儿，他不难猜出希莱雅夫人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有权有钱的地方，就有权利之争，不足为奇。
如果汉娜夫人的长子不能通过贵族考试，那么新生的幼子继承家业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有教会的势力支持，成为汉娜家族的主宰者并不困难。
成为了被算计的目标，安迪一时想到的办法，只有装糊涂拖延时间。
“这位女士，很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或者……”安迪眼珠转了转，顿了一下：“我们可以去见夫人，让她告诉您她交付与我的差事。”
“哼！奸猾的贱民！”希莱雅冷笑：“早说过，她庇护不了你！”
安迪无语，双腿肌肉崩紧，就要寻找机会跑路。
“这位先生，不要这样紧张，主会赦免你的罪孽。”轻柔的语音在安迪意识中想起，安迪只觉得肢体软绵无力，知道那个少女牧师已经出手，下意识就要施展咒术收拢精神，不过心中警兆大作，放弃了这个念头。
以他如今的弱小力量，若暴露了施法能力，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夫人，要把他送进监狱吗？”看着肌肉已经被神术软化的安迪，牧师问希莱雅。
“没有必要，帝都里面这样的平民多得很，没了这一个，那头肥猪想要为她那个傻子儿子再找一个替身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少妇冷哼，掏出一个小瓶，将其中药剂倾入安迪喉中。
“蜈蚣涎，草葛汁，鸦片粉……慢性致死毒药，我X！”药剂过口的一刹那，安迪已经知道了这药的功效，双眼圆瞪，又惊又怒。
“读书多的人大多不笨，相信你该知道怎么做，你是个卑微的贱民，不要想着抗拒贵族的力量。”希莱雅轻蔑地瞪着安迪：“这药还有三个月时间才会发作，那头蠢猪的考试成绩如果令我满意，我会给你解药。”
说着转身与那名少女牧师离开过道，安迪过了一阵才挣扎起来，对着石砖地面就是一顿狂呕，将腹中的食物与毒水一起呕出。
他饱经南蛮土法的毒汁熬炼，这种能够致死的药剂对他的效果，不过是让他腹泻一两日，并无大碍，但是腹肠疼痛的苦头却是免不了的。
“贱女人！”安迪恨恨骂了一声，抹了抹嘴角，摇摇晃晃走出后门，仰天长叹。
没有力量的平民，别说什么超脱与自由，就连一个下三流的小贵族，都能任意将他当作草芥般践踏摆弄，能够混一口饱饭吃，已经是运气好了。
成为两个贵妇用来进行权利斗争的工具，下场只有悲剧一途，安迪可以肯定，即使是做出了令希莱雅贱妇满意的成绩，想得到解药还是做梦，被杀人灭口是肯定的。
在门外喘息了些许时间，腹中的疼痛略略好转，安迪就要离开这篇贵族街区。
“咦？”目光不经意间地一转，安迪却见不远处的街道上面走过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