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从前堂回到后院,漫步走到庾清的房间门前,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四周,后院不大,一眼望尽,此时住持讲经还未完,后院空无一人。
林琅敲了一下庾清的房门,喊了一声:“庾清。”低头瞅见门框上的水渍,林琅不着痕迹用鞋子蹭了蹭,将痕迹抹掉。
正在换衣服的庾清听到林琅的声音,迅速系好衣服,拉开门放林琅进来,关门。
“先生!”庾清有些窘迫叫了一声。
林琅扫视了一下室内情况,湿透的绿色衣裳挂在衣架上,断断续续滴着水,地上还留着湿脚印,显然,庾清才刚刚回来,连痕迹都没来得及消除。
林琅取过来一块干毛巾递给庾清,问道:“可有受伤?”
庾清接过毛巾,忍不住眼眶一热,抱着毛巾‘啪’跪在林琅面前,带着哭腔:“先生,庾清办事不利,你惩罚庾清吧。”
林琅低叹一声,扶庾清起身,无奈道:“你别这样,庾清,这一次你干得很好,时间刚刚好。”林琅扶庾清在床边坐好,拿起干毛巾替庾清擦擦脸上的雨水,道:“庾清,在我面前你不必把自己当下人,你不欠我什么,当初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报答而救的,我也早说过,你若是想走随时可以走。”
“先生,庾清是真心想要留在先生身边的……”
“我知道。”林琅打断庾清的话,转移话题道:“你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和他们交手了?”
庾清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只是极快,便消失不见。
“回先生,没…没有。”庾清想到刚才的情形,虽然被对方阴了一把,不过那应该不算交手吧,毕竟对方并没有看到她的真面目。可庾清心里也不是特别肯定,因此有些吞吐。
“没有?”林琅反问。
虽然和庾清相处时间不长,林琅对庾清还是了解的,这丫头简单得很,心里想什么全摆在脸上。
说话吞吞吐吐,明显是有隐瞒不报。果然,被林琅一问,庾清急忙解释:“不过对方没有看到我的真面目。本来因为暴雨山体滑坡,路就不好走,我想借机弄个大石头把路堵上这样他们就只得打道回府,谁知……”
庾清说着,心里忍不住愤懑,都怪那个仆人!明明叽里呱啦一路上在说个不停,偏偏这么敏锐,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她当时躲在山上巨石之后,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发现的!先生说,对方武功高强,她一瞅这主仆,理所当然认为那个主人是武功高强之人,谁知真正武功高强的是那个仆人!
“我嘱咐过你,让你小心一些的,你太大意了。”林琅说完,转念一想,这丫头,既然对方没看到她的面目,她干嘛要隐瞒交手的事实?
“你受伤了?”林琅几乎是用的肯定语气。
庾清知道瞒不过林琅,只得点点头,“被那个仆人暗器射中了肩膀,不过没什么大事……”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真的……”庾清声音小了下去。
“哪边肩膀?”
“右边。”
“那好。”
林琅说着,从床上拾起庾清的剑,放到庾清的右手中,庾清接过,一下子的负重,扯动了肩膀的伤口,庾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忍痛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先生,我行的。”庾清朝林琅努力一笑,因为疼痛,嘴唇不免泛白。
林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倔脾气。林琅拿回剑,把剑放在一旁摆好,道:“上药了吗?”
“上了。”庾清老实回答。
“那好好养伤,只要没必要就不要用右手,明天拿剑也用左手,如果有人问,你就说在练习左手的使用。”
“先生,这样肯定会惹人怀疑,明天我一定可以的!”庾清急忙争辩。
“就是为了右手可以,才要用左手。”林琅说完,不再细说,将庾清那件绿色的衣裳用包裹包上,丢进柜子里,道:“这个先留着。”
“先生,这个留着,没问题吗?”庾清望着那紧闭的柜子门,而那门里,便是那身绿色的衣裳。
她一向不懂先生,例如这一次,先生突然要来这个庙里烧香,她以为先生真的只是来烧香,可是刚才先生又让她去阻止那两个人的行程,很明显,先生根本不是来这里烧香的,而是另有所图。
“没问题。”林琅简短回答,瞅了一眼庾清湿答答的头发,道:“把头发束起来。”
“啊?”庾清忍不住惊呼一声,她头发现在湿答答的,就这么束起来?
“地上的水迹不用管。”
“啊??”庾清这下更奇怪了,这么明显的痕迹,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圆谎。
林琅说完,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庾清,道:“头发束好后,帮我去凉亭看看,我的玉佩不见了,估计是落在凉亭里了。我这里找不到雨伞,你就淋雨去吧,回来的时候,若是碰见杜大人或是其他人,就让他们撑伞带你一程,记得披个防雨的披风。”
庾清恍然大悟,接过玉佩收好,点头:“是,先生。”
交待完毕,林琅离开了庾清的房间,走两步,抬头望了望天空,白色的飞鸟翅膀划破空气,切断了连绵的雨丝。
林琅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一只白鸽扑棱着沾水的翅膀扑进林琅的怀里,林琅抓住白鸽,拍了拍身上的水,关上门。
“啾啾,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热情,扑得我一身水。”林琅埋怨,取下啾啾脚上已经被淋得湿漉漉的纸条,放了乱扑腾的啾啾,任它在房间里四处乱窜。
展开被水浸透的纸张,墨水随着水渍晕开,纸条上的字已然模糊不清,依稀能辨出:暴雨降临,安好?
是工整的楷体。
林琅收起纸条,在案前坐下,同样用工整的楷体回:“安好”。然后捆好绑在白鸽腿上,放了出去。
杜煦发完呆,再次走到讲经堂门口的时候,室内那两人正好结束了谈话,边走边谈出了讲经堂,迎面碰见杜煦,礼貌地跟杜煦打招呼。
杜煦同样礼貌回礼,跟住持说明了来意。
住持与杜煦你来我往寒暄了一番,旁边的少年却有些心不在焉望着外边的天空。住持察觉到少年走神,不免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天空,好奇问道:“珞空,是否是有所悟?”
这名唤珞空的少年听见住持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笑意盈盈道:“没什么,珞空只是瞧见雨中飞鸽,难免想,这大风大雨,不知道它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而就在珞空话音刚落,庙宇不远处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只冷箭直直射下了那一只飞鸽。
住持与杜煦二人闻言,皆不由自主抬头看向风雨交织的天空,而那里,除了阴沉沉的黑云与雨水,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