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不见了踪影,穗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见小男孩还是哭不停,就拿出给虎子买的几颗桂花糖来,哄到:“别哭了哈,姐姐给你好吃的好不好?”
小男孩止住了哭声,好奇的盯着几块糖瞧了又瞧,才糯糥的问:“这是什么?“
穗青一怔,就听那个大一点的男孩不好意思的说:“我弟弟….很久没吃过糖了…..都不认识了…..“说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纠成一团的脏头发。
穗青心中明了,两个孩子身上破破烂烂的,大男孩脚上竟连一双鞋子都没有,冻得青紫青紫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穗青心里一阵难过,笑着哄那小男孩说:“乖,这是桂花糖,可甜了,你吃一颗?“说罢捏了一块糖放进了小男孩嘴里。
小男孩吃的嘴里甜丝丝的,立刻露出了笑脸:“好吃!“说罢还用力吸了吸流下来的鼻涕。
穗青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帮他擦了擦眼泪,又将剩下的一块给了他,小男孩兴奋的将糖块紧紧攥在手里。这时虎子也晃着小短腿凑了过来,掏出自己身上的两块递了出去:“我也有,也给你。“
穗青见虎子这样,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笑了起来。
一旁众人见状心里也是感动,大人尚且不去出头,两个小乞丐却这般勇敢,有那妇人当下就拿出了新买的糕点送给了两个孩子。
一旁的吴老板这时突然开口对众人说到:“大家也都看到了,石秀才他们欺人太甚,如今他们走了,可难保过几天再来找事,今天咱们大伙儿只看热闹,却没帮着青丫头说一句话,说实在的,我这心里愧疚,想必大家也是一样。“说罢眼光扫了扫众人,见不少人点头,又接着说:”青丫头小小年纪赚钱不容易,日后青丫头再有事咱们绝对不能袖手旁观了,几个不要脸的穷秀才而已,大家怕什么!“说罢一脸正色的看着大家。
人群中安静了一会儿,就有人附和:“对!怕什么!他再来找事儿我就不卖豆腐给他!“
“对!不怕他们!”“将他们赶走!”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愤。
穗青之前因为他们袖手旁观而生出的不满也消失了,毕竟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连个老人摔倒了都不敢扶不是?又怎么能责怪别人看热闹呢。就连连感谢众人,大叔大婶儿的亲热的叫着,众人又将穗青姐弟好生安慰了一番,这才散了。
待穗青收拾停当,看到两个男孩还在那里,大男孩正柔声哄着小男孩吃糖,心里一暖,牵着虎子走了过去。一脸严肃的说:“今天谢谢你们。不过以后遇到这种事可别掺和了,万一碰上无赖的欺负你们可怎么办?
大男孩看了看穗青明显和年龄不相符合的表情,撇了撇嘴,“说话口气倒不小,还教训起我了,你才多大?”
穗青心里暗笑,我多大?姐姐我可都二十六啦!你这有眼不识金镶玉,还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小鬼头?当下就笑着说:“怎么?我反正比你大?你看着几岁?有六岁么?”
男孩急忙说:“怎么没有!我今年六岁零三个月了!”
穗青又笑道:“是啊,六岁零三个月,我可九岁多都快十岁了,大你这么多是姐姐!还不能训你了?”
男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你比我大,你比我大。”
穗青又问:“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你亲弟弟么?“
男孩回答道:“我叫阿武,这是我亲弟弟阿运。“刚说完,肚子却突然咕噜噜的大声叫了起来。
虎子在一旁听见声音,乐着说:“姐姐!姐姐!大哥哥的肚子在唱歌!“说完又撇了撇嘴,嫌弃道:”不过唱的好难听啊。“
穗青一听乐的不行,抱起虎子亲了亲:“乖虎子,那是大哥哥饿啦!“说完看向两个男孩,问:”你们现在有地方去么?“
男孩一听脸色却暗了下去,赶紧说:“当然有了!”说罢牵着弟弟就要走,“我们走了,谢谢你们的糖。”说罢挺直了小身板走了。
穗青心想还真是个要面子的孩子,却不声张,牵着虎子慢慢的跟在二人后头看他们要到哪里去。
只见二人左拐右拐的停在一个小巷里面停了下来,穗青猫在墙后听到阿运糯糥的声音:“哥哥,我们不是被老乞丐他们赶出来了么?哥哥为什么骗人?“
阿武蹲下身擦了擦阿运脸上的灰,说:“哥哥骗人是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咱们,哥哥一定要想办法挣钱,不让阿运再当小乞丐,好不好?“
阿运顺从的点了点头,又说:“可是….我饿了哥哥……“
阿武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才不是把大婶儿给的糕点吃了吗?怎么又饿了?“看到弟弟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那阿运在这里坐着等我,哥哥去给你要个包子吃好不好?“
阿运一听有包子吃,立刻高兴的点了点头。
阿武将弟弟安置在一个角落里,又好生嘱咐阿运不要乱跑,就往巷口走去。
“大哥哥骗人!”
阿武听声抬头,就看到虎子气呼呼的看着他,而一旁的穗青正从墙角走过来一脸无奈的看着虎子。
穗青心中可怜两个孩子,阿武又这么倔强,让她更是心疼,便说:“你们今天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虎子想请救命恩人吃顿饭行么?“说罢温柔疼惜的看着阿武的眼睛。
阿武看着穗青的目光,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温暖,这是怎样的目光啊,是自己从前摔倒了母亲安慰自己的目光,是父亲临终前不舍自己的目光,被这样望着,阿武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一直安静的阿运听到声音跑了过来,扯着哥哥的衣角,可怜巴巴的说:“哥哥,阿运想吃饭。“
阿武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弟弟,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说:那….那好吧….谁让我们今天帮你们呢,阿运来,谢谢这位姐姐。“
阿运脸上甜甜一笑:“谢谢姐姐!”
“不用谢!”说罢穗青便抱着虎子,阿武牵着阿运,向散民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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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穗青先烧了热水让兄弟二人好好的洗漱了一番,阿运只比虎子大一岁,两个小孩个头差不多,穗青就拿了一件虎子的衣服给他,倒是阿武,虎子的衣服太小,穿穗青的又太大,他还很是嫌弃穗青的衣服,宁死不穿女装,最后无法,穗青便跑到邻居花婶家便宜买了她家栓子的衣服来,又买了一双鞋让阿武穿上,弄得阿武很不好意思,一直小声念叨:“我是恩人,我是恩人来着。”让穗青很是好笑。
收拾停当,穗青便让虎子他们在床上玩着一副破旧的七巧板,自己要去做饭。阿武一直声称自己也是大孩子了,不玩小孩的东西,硬要帮忙,穗青无奈,就让他到了草屋旁搭的厨房里帮着烧火。
最近一段日子穗青收入不错,为了给虎子补充营养,在吃的上面很是舍得花钱,见阿武他们也是瘦巴巴的,便想着用自己有限的厨艺做些有营养的给他们吃。就磕了几个鸡蛋炒了一盘,又将买的腊肉和辣椒一起炒了,再加上一盘青菜豆腐,蒸了馒头当做晚饭。
坐在木桌前,阿运和阿武都是直盯着饭菜流口水,等到穗青又端了肉丝汤过来下令开动,二人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而后穗青又去厨房端了糯糥的米粥过来,直吃的两个孩子拍着肚子说好饱好饱。
吃过饭,穗青正在洗碗,就看到阿武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怎么了?”穗青一边洗着筷子一边问。
阿武揉了揉眼中快要溢出的泪水,说:“谢谢穗青姐姐。”
穗青一笑:“怎么?现在肯叫我姐姐啦?啧啧,这是不是吃人家的嘴短啊?”
阿武一听,苦笑了一下,又说:“饭也吃过了,我要带弟弟走了。”
穗青闻言停住了手上的活,本来穗青心疼两个孩子,又见他们无处可去,就想收留他们,却没想这才刚吃完饭阿武就提出要走,心里便更加难受,这孩子的自尊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就上前去对低着头的阿武说:“你是恩人呢,一顿饭可还不清大恩啊。”
阿武低着头轻声说:“哪是什么大恩呢,穗青姐姐请我们吃饭,又给了我们厚厚的衣裳,已经够多了。我们不敢再打扰了。”
阿武才六岁,加上吃的又不好,个头才只到到穗青的肩膀处,他低着头,穗青看不清他的神情,就低下了身子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两行泪水在阿武稚嫩的脸上缓缓的流了下来。
穗青心疼不已,搂住阿武安慰道:“别哭了,穗青姐姐又不是没有钱让你们吃,”说罢,叹了口气,又说:“你觉得这里还比不上老乞丐的破屋是不是?”
阿武一听赶紧抬头解释:“不是不是,只是我们怎么能一直打扰你们呢…….“
穗青擦了擦他的眼泪,柔声说:“我和虎子也是孤儿,看到你和阿运我却心里觉得咱们就是一家人,如今你和阿运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就留下来吧,好么?“
“可是……“
“别可是了,“穗青一把牵着阿武走进了草屋,对正和阿运玩的高兴的虎子说:”虎子,阿武哥哥要带阿运哥哥走,你愿意么?“
虎子一听,好不容易有个玩伴儿怎么舍得放走,一把抱住了阿运,急忙说:“不要不要。“
穗青让阿武也坐在床上,自己站在三人面前,说:“咱们都是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今天遇到你们,我很高兴,高兴自己多了两个新弟弟。“还特意加重了弟弟两个字。
阿武一听,激动地看着穗青,穗青柔声说:“从今往后,阿武就是我的二弟,阿运是三弟,虎子是小弟,咱们一大家子在一起住好不好?”
虎子拍着手高兴地说:“虎子多了两个哥哥!虎子多了两个哥哥!”
阿武再也忍受不住,扑进了穗青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等到他平静下来之后,穗青详细的将自己家中的情况讲给了他,之后阿武告诉穗青,自己和弟弟本来是知春县邻县---河阳县河滩镇人,原名徐武和徐运,父亲原是镇上有名的商人,开了好几个绣庄和布匹铺子,可却被家中堂叔觊觎,勾结镇令将父亲呈到州府的布匹换成了烂品,害的父亲信誉尽失还被知府压入了大牢,出大牢后就病逝了,母亲拼死想要保住财产,却被迫害最终也撒手人寰,一时间家破人亡,堂叔为了从他手中夺过铺子的继承权,竟派人暗中杀害他们,自己被家中的李伯藏了起来,堂叔找不到他们,就向镇令报了死亡,销了自己一家的户籍。自己等到风声过去,就带着三岁的弟弟逃了出来,后来就成了乞丐。
说完又哭了起来,穗青听完也是伤心,抱着他呜呜的也哭了起来。
等夜深了,穗青收拾了床铺,让几人横着睡在床上,也算临时解决了住宿问题。
月上梢头,四下里静悄悄的,月光漏进屋内,照在阿武稚嫩的脸上,只见两行泪水正滚滚的流个不停,身旁的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就是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可苦难的人,却各有各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