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脸色十分难看,挥手指了指下面,对梁九功道:
“满朝文武都在,你且把原委告知他们,看看谁给朕出个主意来。”
梁九功得令,站起腰身道:
“刚刚葱岭送来的加急快报,周将军营里出了叛将,私通西国阿帕克部,趁夜里悄悄迷倒了周将军,引敌军入城,将伊卓城拿下了。”
众人听闻,一片哗然,梁九功环视了一周,又不急不缓道:
“周将军被左右护卫抢了回来,又带领部众浴血奋战了三天两夜,虽又攻下了伊卓,但将士们死伤惨重,现下又被敌军围困,城里水粮短缺,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只见康熙恨恨道:
“张苇贼子,食朝廷俸禄却甘为西国走狗,朕定要将他抓住碎尸万段。”
张廷玉闻言,上前道:
“伊卓虽为小城,但扼着大清与西国联结的要害,又因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是大清对西国的门户所在。周将军竟然能反将它攻下,定然是骁勇无比,只是伤亡惨重亦是可想而知了。”
康熙听的热泪盈眶,唏嘘道:
“周将军不愧为朕的龙甲虎将,为大清出生入死,如今竟栽在贼人手中。现下他也已经负伤,怕也撑不了多久了。”说着摇了摇头,又道:
“尔等可有良计?”
众人沉默不语,康熙等的不耐烦,便点名道:
“索额图。”
索额图闻言,上前跪道:
“如今阿帕克部定然已有了防备,若贸然派援军前去,定会受到阻截。然而与伊卓相近的几座险要之城,北有和卓部虎视眈眈,南有莫吉部心怀不轨,怕都不能抽出兵力援助。”
“那再远一些呢,如何?”
索额图闻言又摇了摇头:
“因前些日子国宴,大将现下基本都在京城,留守边城的,怕并不能与蓄谋已久的阿帕克部相抗衡。如今还好,只怕万一周将军守不住了,其他贼部也要趁火打劫,那时就糟了。况且,寒冬才过,各部囤积的粮草都已消耗了大半,怕也没有城镇能凑出足够的存粮来。若要从京城运,只怕远水不解近渴啊。”
康熙听了,怒目圆睁,道:
“纳兰,你且说说。”
纳兰瑾听了,略一思考便道:
“我大清并不缺将,只是如今能臣干将均在朝中,因而援救不急。微臣想,既然阿帕克部要阻截援军,倒不如皇上将计就计,急派一支援军,带上粮草,大张旗鼓赶往伊卓。”说着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往下说。纳兰瑾向来深谙为臣辅君之道,他知道以皇上的才智想出下半部分计谋并不困难,因此只点出了要处,引着皇上说出来,以维护天子威严。
康熙会意,急忙道:
“然后再悄悄派一支轻骑军星夜前往,绕道进城,打他个措手不及?”
纳兰闻言,微微一笑,拱手道:
“皇上天纵英明。现驻守在青海的费扬古费将军是我朝能将,有万夫莫敌之勇,在军中又颇有威信,派他领兵救援最合适不过了。”
康熙听了,点了点头,继又蹙起眉头问:
“只是伊卓储备已经不多,若等着从京城运去的粮草,怕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
此言一出,本已看到了希望的众臣又立刻陷入沉默中,
却见纳兰瑾以他独有的淡定口吻,不急不缓道:
“粮草之事,若解决了轻骑军的问题便亦可迎刃而解了。”
“何解?”
“敌人现下围住伊卓,只等我部粮草一到便会阻截。要解周将军燃眉之急,从京城运去的粮草是不顶用的,只不过吸引敌军注意罢了。而轻骑军要做的,便是将真正救急的粮草化大为小,化小为无带进城里。”
“化大为小,化小为无?”
“皇上圣明,只需让费将军将粮食分为半斗一份,拴在马腹下,神不知鬼不觉带进城里。阿帕克只盯着大股的粮草车队,定然不会想到这层玄机。虽带进城的粮食不多,但若节省有度,想来支撑到粮草大军接济亦非不能。”
“此法甚好!”康熙拍手叫道“只是,这送粮的将军缺不能单以领兵见长,更要兼有帷幄之才。一来可确保粮草无虞,二来可使放松敌人的戒备。”
康熙又想了片刻,才拍案道:
“便要你亲自辛苦一趟了,纳兰。”
纳兰瑾听了,俯首拜倒:
“谢皇上信任,臣纳兰瑾领命。”
“着赐大学时纳兰瑾为卫岭使,率军前往葱岭伊卓运送粮草,次日启程。”
国事议毕,康熙却再也没有心情用宴,只淡淡吃了些东西。
众大臣因看皇上精神不好,亦是唯唯诺诺的用了膳,并无太多话。
官宴过后不多久便是家宴,因议国事耽误了时辰,家宴已是昏时将近傍晚了。
新人着着吉服一一敬酒。清欢遥看了和顺一眼,只见她嘴上飞着笑,火红的凤冠霞帔,更映眉目如波,清澈异常,虽不如自己美丽,却别有一番风韵。心中苦闷,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怎奈本就不胜酒力,加上心中郁结,脸上滚滚的烫,便向皇上请了意,出去吹风。
尚府本就繁花错落、绿树连荫,九曲回廊加上涟漪湾水,景色十分怡人。这本是自己常来的院子,此刻处处都挂了大红的灯笼和喜字,显得有些陌生。清欢沿着小径一路前行,来到映日池畔,虽还未盛夏,池里的荷花却已经陆陆续续开了小半,荷叶亭亭相接,果真是连碧无穷。
她扶着池边的白玉兰柱,呆呆盯着荷花,心中百感交集,对跟在身旁欲雪道:
“我年年都来看这里的荷花,去年的时候,尚大哥还说,等今年的荷花开了,便让人在这个地方新扎一个亭子,好让我乘荫赏花。”
欲雪急急道:
“小姐小声些,莫被人听见了。”
清欢看了一眼欲雪道:
“怎么,我亲眼看着他娶了别的女人,心中难过的紧,当着别人的面不能说,现下四周无人,还不能说一说吗?”正说着,突然看见有人朝她们走来。二人吓了一跳,想噤声已是全然来不及了。
无法,欲雪只好喝问了一声:
“谁?”
只见那人从弯道上走过来,月光下长袍如霞,龙盘凤舞,正是穿着新郎吉福的尚之隆。见是他,二人松了一口气,欲雪眼疾手快的退到来路上望风。清欢见到尚之隆,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他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尚之隆扶住她道:
“你怎么进宫里去了,你姐姐呢?”
清欢闻言,从他怀中挣脱,冷哼了一声:
“只准你娶,却不准我嫁吗?”
尚之隆知道她的性子,急忙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着又扶住她的肩,低头道:“是我负你在先,我又怎么可能不准你嫁?只是**妃嫔颇多,个个都是有算计、有谟策的,你生性善良,又率性天真,并不适合在**生存。”
清欢听了,又滑出泪来,幽幽道:
“从前,我只道你是尚将军,我爱与你来往,便与你来往。往后,你便是和硕附额了,是真正的皇亲贵戚,我若不攀个高枝儿,如何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
尚之隆听了,心中难过道:
“傻欢儿,你若想见我,再来我府中或遣人唤我去你府中,我还会拒绝不成?只是现在,你成了皇上的妃子,我们要见一面,反而更难了。”
清欢听了尚之隆的话,哭的更凶,道:
“往后你是和顺公主的附额了,她怎么会让你与我见面!我进了宫里,虽不能日日见着你,但只要有机会,能远远看你一眼,我便知足了。哪怕一个月、一年、三年或者五年才见你一面,我都是愿意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