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这么想的?”她看着眼前微笑的他,想起从前他的温柔和体贴,他的睿智和儒雅。如今他能想通,也许对彼此,对纳兰,对清欢而言,都是求之不来的福分。
“当然。”康熙仍是笑着看她。
我先跟他出去,再想办法给纳兰托信儿吧。既然他亲自放我出去,又允诺了不再逼我进宫,纳兰听了,真不知该怎样开心呢!清歌想着,露出甜甜的笑来。
她站起身来,跟着康熙出了宗人府,坐上富丽堂皇的马车,一路来到了写梅园。
这院子,仍是五年前的样子,前院仍只栽了梅树,光秃秃的。
但不知是许久无人打理还是故意为之,院子里长了许多野草,皆是没踝的高度。
荒草离离,却又别有一番清新的韵味,在这夏日的夜里,由脚底发出淡淡的青草香。另她想起那年的自己,站在院中,年轻美好的自己。还有白君上,那个俊美清秀的书生,与皇权**无关的书生。
那是怎样的一段岁月,那是如何的让人怀念感慨。
清歌由人伺候着沐浴更衣,着了一身素色拖地的锦衣自庭中走来,在门后站定。
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
她身后的木案上,燃着不知名的熏香,每向前走一步,拖地锦衣就会随着她前行,皱出一圈圈好看的弧度,便如那安静的湖水,不知被谁投下一粒扰人的石子,泛起的圈圈波纹。
康熙看着月光下眉目如画的女子,她没有挽发,没有上妆,素极至艳的容颜一如五年前姣好动人。晚风掠过发迹,吹出动人的香甜。
他走上前去,忘情的叫了一声“影儿”。
许是氛围所使,许是自己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清歌也动情的叫了“君上”。
二人对望,也如五年前那般深情缱绻。
那时君上吹过一曲《少命司》,就是在这个庭院,在这一样如洗的月光下,每一个笛音里都**着对她的爱慕和不舍。
不知何时,他手中又多了一管长笛,在宁静的月光下,和着呜咽的晚风和飘扬的衣角,吹起了同样的曲子。
荪何以兮愁苦?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
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素裹月光登堂入室,夜空璀璨如春水,曲声临风而来,另人听之悲切。翩翩公子,锦衣少年的落寞更在夜色的映衬下一览无余。
是了,他是在道别。
清歌看着他,看着或疏或密的影子里神情分明的白君上。他的身后便是一棵红槿树,她想起自己给他写过的书信:
“来时再折红槿枝,笑说与君绝。”
终于,他们还是免不了这诀别的命运。
而他,是在向这五年的光**别,向梅疏影道别,也向白君上道别吧。也许他真的决定放手了,清歌想着,心中竟生出淡淡的忧伤来。
一曲罢了,康熙走上前来,轻轻环住站在风中月光中,青丝飞扬、锦衣素袂的清歌,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吻出一个凄美的诀别。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想必也是最后一次了。到头来两人悱恻**的情思,竟只化作了一个轻轻的吻,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他眼睛里的不舍,比五年前更甚,但他的决绝,却也比五年前更坚决。他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走了。
清歌站在原地,终究是没有留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落寞的月光下投出越来越小的影子,最终落寞的消失在门外,她的脸上竟滑下两行泪来。
她以为,这便是爱了,他愿意为她付出至此,亦另她感动不已。直到……
直到另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面前。
赫连楚桓亦是踏着月光而来。
若不是西国王子的身份,他可以称得上人中龙凤吧。他的清矍不羁和玩世不恭与大清的君主截然不同,可也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只是清歌对他,不过是畏与厌罢了。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赫连楚桓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影贵人,许久不见,你可好啊?”他恨恨说着,逼上前来。
清歌退了一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来人!”
“来人?哈哈哈……”赫连楚桓对着夜空大笑了三声,“康熙已经把所有的侍卫都撤走了,来什么人呢?”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康熙为了避免战争,将你当做礼物送给了我,所以此时此刻,能来的人,只有我一个了。”赫连楚桓略带怜悯的看着清歌,伸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脸颊。
“你胡说!”清歌又退了一步,却因慌张差点摔倒。
赫连楚桓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道:
“我若是胡说,还能出现在这里吗?以康熙锱铢必较的性格,你真的以为他会原谅你,放走你,让你跟纳兰瑾过上好日子吗?”
“他,他……”清歌被问的哑口无言,回忆起他方才的悲怆与不舍,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竟还痴心妄想是他念及旧情放我远走高飞……
“他已将你送给了我。”赫连楚桓接着她的话道,“你不用觉得委屈,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我为你举兵攻打柏夷,为你想尽办法游说父王,为你苦战数月,可你呢?”
“你欺骗我的感情,同意与我大婚又让我空欢喜一场,你知道那****是如何面对国人和家族的吗?你知道那****是如何收场的吗?你觉得他自私,就没想过自己其实是与他一样自私的人吗?”
清歌被他步步紧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说的对,我是自私的,我只想着我自己和我爱的人,忽略了所有人的感受。可爱本就是不公平,我又如何能对所有人公平呢?
赫连说着,忽然一把将清歌搂入怀中。手上用力,正撞上她方清洗过的伤口。
清歌吃痛,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