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冬天。
北风夹着大片大片的雪扑簌簌的落下来。压到枯了的草上、木上、屋顶和树上,让整个京城都变得柔软起来。雪越下越大,越积越多,有个树枝终于承受不住这个压力,啪的一声折断了。
清欢坐在火龛前,伸着手,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喃喃道:
“皇上今儿个又没来。”
悦暖在旁边站着,温和笑答:
“这几日皇上一直在南书房批折子,听梁公公说,好几天了都没合眼呢。”
“什么折子这么多?”
“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有许多事情要拿主意的。”悦暖仍温和的笑着“昨儿不是才给娘娘赐了赏赐,皇上心里是挂念着娘娘的。”
清歌闻言,又翘起嘴角,正要说什么,忽见卫常在推门进来了。
自清欢进宫便多受皇上恩**,但因生性孤傲,又不知宫中许多明明暗暗的道理,虽偶或攀附于静贵妃,却也极少与人来往。宫中许多见她日夜荣华,想与她结交的小主们,清欢一概都没有往来。
直到出了身份调换的事,她才知道在宫中有自己的势力是何其重要,便仔细留心培养起来。
这卫常在卫婵,也是与自己同一年进宫,不但人生的漂亮,家世显赫,也是聪明伶俐,清欢留意挑选,便渐渐与她走的近了,这几个月来,二人已是打的火热。
“哟,卫小主来了,快进来吧。”悦暖急忙把她让进门来。
卫婵的婢女绮儿帮她脱了绛红色的大氅,抖去身上的雪,她才进来与清欢说话。
“你来了。”清欢笑着拉她坐下“下着这么大的雪,怎么还出来?”
“我那云光楼里冷清,又没人说话,来姐姐这里讨杯热茶喝。”卫婵笑道。
“瞧你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住在缺水短粮地方。”清欢笑了笑道:
“悦暖,快去给卫小主沏杯暖姜茶来。”
“哎!”悦暖轻快的应了便往外走,
撞上一头拱进来的回棠。
“哎哟,仔细着些,莫要摔了。”悦暖扶住她道,“脚底下带了雪,当心踩脏了地把娘娘滑倒了,快跺一跺再进去。”
回棠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仔细清理鞋底。
“是回棠回来了吗?”清欢闻言问道。
“是,娘娘,是奴婢回来了。”回棠急忙回答。
“昕月怎么样了?东西可都收下了?”
“娘娘放心吧,昕月公主好的很,东西都收下了。奴婢跟位育斋的奶妈们也打过招呼了,她们定会万分留心公主的。”
卫婵听了,接过话道:
“姐姐如此盛**,谁还敢对昕月公主有什么不妥呢?”
清欢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清歌死讯传来,皇上不但免去了自己的罪责,还更加**爱自己,甚至比从前更要好上许多。她知道定是皇上对姐姐心存内疚,故而加倍偿还与自己。虽心中偶也会有不适,但无论如何,她的荣**更胜从前,是谁也挡不住的。
只有如此这般,才能对当初设计陷害揭露自己的人报仇,不是吗?
正想着,忽又听见回棠道:
“奴婢还碰见冯顺常了。”
“冯顺常?”
“是,似乎是去看希泰公主的。”
“哼,跟我同一年进的宫,一进来就生了个宝贝闺女,如今却还是个顺常。”清欢听了,冷笑道。
“可不是说呢,那冯顺常见了我就跟要吃人儿似得,定是上回谋害娘娘的事儿不成,记恨着咱们呢。”
“上回的事儿,本宫还没有跟她算账呢。”
“娘娘说的是,大小姐总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回棠添油加醋道。
“姐姐……”清欢回忆起从前在闺中的姐妹时光,仍不免伤心难过,“新仇旧恨,总归是要算的。”
“娘娘?”坐在一旁的卫婵看清欢脸上现出恨来,迟疑的问。
“冯顺常、董贵人、舒贵妃,一个也跑不了。”
“妹妹总瞧着,长春宫那一摊子,最明白的却是董贵人,别看舒贵妃是个主子,但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儿。”卫婵一边思索着一边道,“若想要扳倒舒贵妃,倒是董贵人才是关键。”
“你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是……”清欢经她一点,果然觉得董贵人才是最大的威胁,想了想又道:
“但那董贵人生性谨慎机警,又善用阴谋诡计,只怕没那么好对付。”
“左右不过是个人儿,一没荣**,二没生养,位份又底,被姐姐踩在脚底下是迟早的事儿。”
清欢听了,又觉得十分有道理,频频点头:
“既然如今皇上这般忙,咱们就自己找点花头来做。”
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响起皇上的声音:
“梅妃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人随话至,二人还没来得急反应,皇上已经进来。一屋子人急忙跪下请安,康熙伸手扶起她道:
“不必多礼。”说着往蒲团上一坐,道“哟,卫常在也在。”
卫婵久不见皇上,直觉的心中砰砰直跳,听皇上问自己话了,更觉慌张,但仍强稳住口吻道:
“臣妾闲来无事,过来与梅妃说会儿话。”
“不错,不错。”康熙赞赏道“是该有个能与梅妃说体己话儿的,朕从前总瞧着她孤零零一个人儿。”
“谢皇上嘉赞。”卫婵急忙谢恩。
“嗯。你今儿个这个簪子甚是好看,是朕赏你的吗?”
康熙盯着卫婵的发髻,清欢闻言,也略略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她髻上插了一支喜鹊登梅的玉簪子,玉簪剔透素洁,更衬得她发色漆黑发亮。
卫婵闻言,已是激动的口舌发烫,但仍低眉顺眼的回答:
“回皇上,这个簪子是臣妾进宫那年皇后娘娘赏的。皇上……”她想了一下,低低道“并未赏赐过臣妾。”
康熙一听,立即道:
“是吗?朕倒记不清了。既如此,”说着抬手把拇指上的一个玉扳指撸下来道“今儿就给你补上一个,拿去吧!”
卫婵见状,大喜过望,正要上去接,忽然想起梅妃来,便怯生生的看了清欢一眼。只见她冷冷的看着自己,眼神里多有不齿,便不敢再向前。
康熙一时看中了她素雅的相貌装扮,竟觉得也与清歌的冷清有些相像,便只顾着瞧她,没有注意到清欢的不悦,见卫婵不接,便皱眉道:
“怎么,是不喜欢吗?”
卫婵正要回答,却听见清欢道:
“皇上赐你赏赐,还不快快接着,还让皇上举着不成。”
卫婵听了,才急忙接了,跪下谢恩。
卫婵走后,清欢脸上已有压不住的不悦。康熙也看出了一二,但也装作不知,仍拉着她的手道:
“这几日忙,没来看你,可想朕了没有?”
清欢皮笑肉不笑道:
“臣妾日日夜夜都是想着皇上的,不过是看皇上今儿个是想的那个妃妾罢了。”
“除了想你,朕还能想谁?”康熙见左右侍立的宫女太监都已经退出去,便不再拘谨,一把将清欢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