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夏日,春天最后的雨下得格外长,琇莹还穿着春衫,因为马上就要生产,所以琇莹这些日子把账簿都交给了唐母和管家,也不出门了。但是琇莹的情绪还是很焦躁,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下的笔也停了下来,墨糊了字,看不出原貌,她醒过神来,无神的双眼慢慢带着疲惫的神采。
琇莹无力的说着:“梦儿,有些凉了,把窗子关上吧。”
疏影为琇莹紧了紧外衣,说着:“少夫人,你还是很冷吗?”
琇莹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嘴唇毫无血色,她点点头,止不住的颤抖,随即而来的无止尽的困意,但是琇莹有一种直觉,不能睡,不能睡。。。
疏影被吓到了,忙去把水岸之叫来了,水岸之赶来以后,见这般情况,心中一惊,他把脉一探,脸色越来越难看,疏影的心也越来越沉。水岸之呆滞的收回手,喃喃的说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怀瑾匆匆赶回来时,琇莹的房外,站着老太爷和唐思鹤,他更加担心,进门后,琇莹看见了他,笑了笑,怀瑾见她面色难看,眉目间是浓浓的倦色,眼皮子更是在打架,但是就是强撑着不睡。水岸之看见怀瑾进来,马上就要跪下,说着:“是我无能。。。”
怀瑾没有扶起他,只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岸之垂下头,看不清表情,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歉疚,说道:“一直以来,你都说琇莹的精神不好,有些不正常,我却总没查出什么,自以为是你多想了。。。原是。。原是。。”
怀瑾把水岸之拉了起来,水岸之站不稳,踉跄了几下,疏影无声的扶住他,但是随即很快就松开了手,面色冷淡,垂眸,不再看向水岸之。水岸之苦笑着说道:“是‘醉梦’,长期下药,先只会让人疲惫,到快要毒发的时候,会显示出中了寒毒的症状,但是只要一用寒毒解药,就会暴毙,若是不管,就会以寒毒之症状死去。而寒毒症状,先是面露青白之色,惧寒,而后疲惫,但是若是入睡,就会像在寒冬雪地里入睡一样,活活冻死。。怎么烧暖炉都没有用。”
怀瑾面无表情,看不透他的想法,琇莹还是笑笑,声音里带着一些颤抖,说道:“我要催产。”
疏影身子一抖,抑制不住的流泪,但是不敢发出声音,梦儿紧紧的抿着唇,眼睛里是无法抑制的悲哀,她定定的看着地面。水岸之忍受不了这沉默,颤抖着声音问着琇莹:“为什么,不用这样的,我有办法。。我没有。。对了,师父,我师父肯定有,你不要这样。。”
琇莹看向了怀瑾,她的内心也有着悲哀,没有办法,她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活下来,就抛弃孩子,而且这个时候,唐家需要新生儿,需要一件喜事。。。外面早就开始有着流言了,说安琇莹克唐家,一进唐家,就闹出了好几桩破事,连带着,也说唐怀瑾的福气被克光了,不配再做唐家家主了。
琇莹又想到外面的事情,说道:“唐家的福星必须要降生不是吗?”
对,这是琇莹想到的最好方法了,若是保琇莹,弃孩子,外面的流言一定愈演愈烈,若是要孩子,弃琇莹,大可说,福星降生,去了克星。。。。原本是不需要这样极端的法子的,但是最近,唐家商号频频出现问题,就比如说唐家钱庄,自从爆出流言,铺子又出了一些小差错后,许多人都跑到钱庄来提钱,生怕钱没有了,但是钱庄的库里没有那么多现银,周转不灵,更是让流言爆发了。。。
而且,琇莹无力的苦笑,说道:“相公。。怀瑾。。。我的身子撑不住了,正好让它发挥最后的作用吧。”
一直沉默的怀瑾终于有了回应,他带着和煦的笑容,依旧温柔,他缓缓说着:“乖,涴落,不要闹了,我有些事情,就出去忙了,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逃似得离开了房间,他快步走着,老太爷和唐思鹤都是关心,一直默默的跟着,怀瑾走出府,骑着马就离开了府中。
唐思鹤也马上上了马,拦下老太爷说道:“大哥,我先带着暗卫去,你在府中坐镇,放心吧。”
唐怀瑾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脑内如乱麻的感觉,从小,他就有着超与常人的聪慧,所以从小,就淡定着,即使初次接触唐家生意时,在忙再乱,再危险,他也没有感觉到那么疲惫过,身边的人总是说着“唐怀瑾你什么时候才能换个表情,你就不像个人一样,整天有条不紊的,还带着笑。”
他的脑海里不停闪过琇莹苍白的笑颜,她心酸的话语。。。最让唐怀瑾忍受不了的是,他自己一边听着,一边分析着情势,这是他的一种本能,一种习惯,在什么情况都要衡量利弊,以求最大的利益。。。但是他恨自己的这种习惯,他突然停下马,苦笑着说道:“隐居?是在骗你,还是在骗自己呢。。。你不也意识到了吗?”
对,当时在马车里,怀瑾曾许诺一定带着琇莹隐居,但是怀瑾自己是不确定的,琇莹知道,但还是应了。。因为,唐怀瑾,天生算计,已经停不下来,**逸,怀瑾怕自己会找不到事情做,会发疯,他很享受在笑语间运筹帷幄的感觉,他也怕自己会放不下这种感觉!!
唐怀瑾蜷缩着身子,在马上默默地哭泣,他的面具彻底破碎了,其实在许久之前,怀瑾就意识到了琇莹的身子绝对有问题,但是仅仅只是催促水岸之去诊断,他好后悔,后悔自己太骄傲,自以为可以解决并获得利益,但是结果只是眼睁睁的将自己心爱的人送向不归路。怀瑾知道是谁,他知道是谁下的毒,但是不知道怎么下的,长期下毒,怎么下的,他不知道,但是他还是没有告诉琇莹,因为他以为自己可以解决!!!
心里仿佛被撕裂一样,好痛,好痛啊,涴落,你是不是更痛呢?怀瑾捏紧了胸前的衣裳,狠狠的咬着牙,喉头的酸涩,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复着:涴落,涴落,涴落。。。。
唐府内,屏退了众人的琇莹也捂着心口,急促的喘息,双眼无神,脸上却带着释怀的微笑,泪,已流了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