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看着牡丹将古乐放到自己床铺上，有些许窘迫地开口，“我在你这里，没事吧……”毕竟是女生寝室，他一个大男生多少有些不自在。可是让他走，他又放心不下古乐。
牡丹头都不回地道，“这间寝室只有我一个人。”
宋白不再多问。对于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头的妖怪，这些估计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他看向躺在床铺上，被牡丹直接击昏的古乐。只是，他还是不能把古乐和牡丹归到同一类去……
小白鼠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肩膀上，拿爪子狠狠挠了他一下，“人类果然都很混蛋！”宋白扭头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笑笑，“妖怪也有很多混蛋。”
弦妹呸了他一下，气鼓鼓扭过身子，把屁股对着他。宋白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在它耳边，“弦妹，谢谢你。”
小白鼠没吭声，不过又把身子扭了回去。
一人一鼠，都看向牡丹。
牡丹却站在床边，不知思索着什么，神色肃穆。最后，转过头，垂着眸，语气有些低落，“古乐没事。但是她这具身子彻底毁了。”
宋白看向安静躺在床上的女生，卡其色长款风衣的立领，让那张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格外娇小，睫毛投下一片小小阴影，唇色却是染了血迹的嫣红，红唇白肤黑发，强烈的色差和对比，让古乐看上去清艳。女生身体不再抽搐，双手交握放在在小腹上，忽略掉她一只手上遍布咬痕血迹斑斑，她神色安详似乎在甜美的睡梦之中。
有些不能理解牡丹的话，宋白疑惑地望着牡丹。
牡丹还没有开口，他听见耳边小白鼠的声音：“古乐是植物类妖怪，不会轻易死掉。不过她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失去生命特征了。简单说，现在的古乐，死了。”
抬起右手将脸侧的金黄色长卷发撩到而后，牡丹回身，望着古乐，却是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宋白觉得难以置信。古乐几分钟前还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现在她们却说，古乐死了……他扑到床前，握住女生的双手，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股大力从后脖领处传来，宋白身不由己地向后噔噔退了几步，他握住的冰冷双手也脱落开来。
牡丹冷冷地看他一眼，俯身，却是一把扯开了古乐身上的风衣。宋白听见耳边响起小白鼠一声尖叫。
古乐风衣里，原本穿了件白色T恤。此时这件T恤心脏处是一个大洞，似乎是被什么腐蚀而出，血肉全无，只有森白的骨骼直接显露出来。
没等宋白再看第二眼，牡丹将风衣的扣子仔细的扣好，声音平静无波，却能让人听得出悲哀，“不仅仅是左胸口，还有小腹，右小腿，古乐的身体都被腐蚀成了你刚才看见的样子。”
牡丹伸手理了理古乐凌乱的黑发，“现在是有我的力量在压制，不然的话，被继续腐蚀下去，古乐最后只剩一具白骨。”她的手紧握成拳，“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些毒液这么恶毒……”
“这，该有多疼……”小白鼠喃喃自语。
血肉被生生腐蚀……怪不得她要咬住自己的一只手……她是怕自己呻吟出声么……
宋白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牡丹的声音依然平静，“植物类妖怪本体对痛感很迟钝，但是化身成人类后，对痛楚的敏感度却远远高于一般的妖怪。”牡丹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古乐她……”
轻咳一声，牡丹忽的双膝下跪到宋白面前，她把头重重地磕到地面，金黄色卷发铺散开，“算我求求你，宋白，和古乐分手吧。”
宋白张张口，却说不出话。
小白鼠却跳到地面上，连珠炮似的开口，“这只花妖变成现在这样又不关宋白的事！再说她是植物类妖怪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翘翘吧，你干嘛找宋白的事？”
牡丹不理它，她抬起头，仰视着宋白，“古乐很在乎你。但是妖精之间的争斗，不是你这样普通人类可以插手的。如果被人知道你是古乐的弱点，对她是就是个巨大威胁，对你，何尝不意味着危险。古乐是妖怪，是和我一样的异类。就算她现在能和你们在一起，她能摆脱自己的身份么，她能护得她身边全部亲近之人的安全么！”
站起身，牡丹指尖弹出一点蓝色火焰，她转身，用自己指尖的火焰，点燃了古乐的身体。熊熊蓝色火焰中，床铺上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又一扬手，无数粉色牡丹花瓣从小白鼠身上翻涌而出。站在原地的，是个银发白裙的美人儿。
弦妹惊喜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在原地欢快转了几个圈，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牡丹你不会要走吧？”
瞥她一眼，牡丹点点头，视线又转向了宋白，“我会消除所有人关于古乐的记忆。你应该找一个人类女性，你们可以白头偕老子孙满堂。而不是古乐。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你忍心你自己老死之后，她一个人孤独无望的继续活过漫长无比的岁月吗……”
宋白眼前忽然盛开出无数粉色牡丹花，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清醒过来，却是坐在教室里，趴伏在课桌上。他直起身子，看了看桌上摊开的书本，听见乔巧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我正要叫醒你呢，老师刚进来。”
宋白立刻转头向后排看去，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没有理会乔巧好奇地询问，宋白只说了句“我有点不舒服”就重新趴在了桌上。
先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牡丹不是说会消除所有人的记忆么。可是，他还清晰地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因为还有我呀。”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满是洋洋自得。他能感觉到自己上衣兜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那个细小的声音有些不满起来，“你能不能别趴着了！这样我很难受的！”
宋白只好直起上身，用手撑住了额头，垂着脑袋，闭着双眼。他还以为这只小白鼠恢复人形后会直接走掉，毕竟，古乐杀死了它两个哥哥……
小白鼠很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干嘛要走。在你这儿，我吃的挺好睡的也挺好，我才不走呢。至于我的哥哥们，哼，他们救我也不是出于好心，还不是为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我给他们报仇是我还惦念着兄妹之情。不过现在古乐这不是死了嘛。我还报个什么仇。”
弦妹语气轻快的不得了，不过很快又忧心忡忡起来，“你呢？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如果你不想记得的话，我可以帮你把这记忆抹去的。”
宋白叹口气。小白鼠却不再说话了。
宋白选择保留这份记忆。他相信，古乐还会再回来的。古乐说她相信他。他也相信她。
实际上，他不相信一见钟情，古乐恐怕更不相信。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古乐，不知道古乐是不是确定了她自己的情感。说起来，他当初会向古乐告白完全出于大男子主义的怜香惜玉。
杀人什么的，他也算是杀过人吧。
那个把古乐推向那群流氓的男生，就是被他开车撞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