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手指拎出的毛绒绒小动物是只小白鼠，正是弦妹。它黑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着，最后瞄向了人类研究中心派出的几人。
从鼻子里出了声气，小白鼠嘴巴一开一合，“人类也就这个能耐。找到大门也打不开。”古乐微微笑，她心里知道弦妹对人类很有好感，只是说话有时候别扭，她于是没有答话。
站在萧灯身后的溪渊听见说话声，却是回头看了它一眼。
这一眼让弦妹看了回去。
然而，小白鼠定定地瞧着秀气少年，直到溪渊转回头，她依然瞧了半晌，自以为压低了嗓音道：“嘿，古乐，那个拿弓箭的，似乎刚刚被破了身啊。哎呦呦，我听说那个雌伏的第一次弄不好会受伤，他这次来，他那位也放心？”
饶是古乐一向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脸上的懒散神情也僵硬了一下。信息量好大……
溪渊已经转过脸去，倒是看不出他的表情神色，只是他那露出点的雪白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面具双胞胎少年自然看不出表情来，绣姥姥却瞥向了小白鼠，后者眨巴眼，一副天真无辜我单纯我可爱的小样儿。
古乐拎着小白鼠晃荡了几下，声音清冷：“你要怎么帮我？”对于弦妹刚才说出的话透漏出的讯息，她并没有别的想法。那是别人的故事了，她不准备翻阅，也更不会做什么评论。
弦妹挥舞了下小爪子，“你先放开我！”
古乐松开手指，小白鼠啪叽摔到地上，一头栽进了地上一层腐朽的落叶，后腿还抖了抖。
女生拿脚尖把小白鼠从落叶里扒拉出来，弦妹头上顶着一片黑了的叶子，幽怨地小眼神嗖嗖地往古乐身上扔。
不以为意，古乐蹲下身子，盯住弦妹，郑重道，“帮我。”
小白鼠抬起前爪把自己头上的叶子扫下来，不再看古乐，它人立起来，却是迅速地跑向了萧灯。
古乐跟过去，看见小白鼠从溪渊脚边跑过的时候，少年的脚微微移动了一下，古乐一点儿也不怀疑溪渊想要抬脚踩死这个白毛小东西。
弦妹沿着萧灯的裤脚动作迅速地爬了上去，很快站到萧灯肩膀上，清脆女声响起：“地理位置是不可能确定的，不要白费心思了，那块区域一直在保持着不确定性移动。我身体里有研究中心植入的芯片。你用它应该可以侵入研究中心的系统。然后进行定位追踪。”
“你们其实不用专门跑过来的，现在研究中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建议你们回到自己的研究中心，组织专门的团队，破解掉这个芯片，之后就可以直接杀进去。”弦妹声音带着一股子恶作剧成功了似的兴高采烈。
“技术人员攻破研究中心的系统，异能者杀死里面那些妖怪，古乐最后彻底毁掉研究中心，我们就自由了……”清脆的女生似乎郑重宣布什么的语气。
溪渊看着它，也许是因为弦妹刚才的话，他神色不太好，“那个芯片呢？还有，我们不用过来的话，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害我们白跑一趟……”
小白鼠从小男孩肩膀跃下，身子停在了萧灯依然飞舞在键盘上的手指上方，小男孩似乎解释一般开口道：“不算白跑一趟，我收集到一些数据。”神色却是不喜，退后了两步，和半空中的小白鼠拉开距离。
萧灯从来不喜欢妖怪。
古乐目光笼罩住那毛绒绒一团的小东西，眼眸里浮现出什么，她开口道：“弦妹，你——”
清脆女声截断了古乐的话：“死基佬，我最喜欢的就是森林我想过来看看不行啊？小鬼，给你芯片。”
小白鼠抬起前爪，似乎是想要挠头，那前爪却是直接插进了自己头颅里，没有鲜血四溢的恐怖画面，却也足够惊悚，再伸出来的小爪子上则躺着一枚小小的黑色芯片。
萧灯看向绣姥姥，老人温和地笑笑，那枚芯片消失不见。
“我没事。”小白鼠朝着古乐道，它还挥了挥小爪子，“我终于自由了……我这么善良，我一定会上天堂，爸爸妈妈。我在天堂等你们喔……”
“弦妹！”古乐睁大眼，惊呼出口。
那一小团毛绒绒的白色消散在空中。
古乐立刻就意识到是因为那被取出的芯片。
只是，刚才还在口无遮拦装傻卖萌的那个家伙就这么消失了。
“那我们回去吧。”溪渊开口道，他半垂着头，似乎在看自己手里的长弓。
古乐敛眸，敛去翻滚不停的情绪，“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再通知我。我也很喜欢森林，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等一切重归于安静，古乐似乎失去全部力气，颓然摔进一层腐朽落叶里。
头顶上的树冠过于葱郁，将光线层层拦截，密林深处因此而有些幽暗。古乐面无表情，黑色眼睛似乎两个黑洞。
弦妹死了。
虽然心里有钝钝的痛，但是古乐却明白，就算她之前知道弦妹的打算，她也绝对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就像她不会放弃自己现在这种近乎自毁的举动一样。
也算相处过一段时间，弦妹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实际上性子极为坚毅。如果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弦妹不会自杀。就像她，但凡有别的好一点的法子，她也不会如此。
单单从她能够脱离研究中心掌控这么长一段时间，而没有被捕捉回去，就能看出她的手段。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死亡。
她会更彻底毁去妖族研究中心，来证明弦妹的牺牲不是无谓的，来替弦妹给予她那些同伴自由。
如果这是你要的，弦妹。
她追求的何尝不是自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的，自由。想起宋白，古乐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十指，缓缓握紧，她也是喜欢的吧，不然的话，放开手，哪里需要现在这些事情。
想起少年递来的护身符递来的冰糖葫芦，想起少年的紫白细格纹衬衫少年的笑容。多普通多安宁，低到尘埃里的花朵，开放了也是馨香的。
淡淡翠绿色光芒闪烁，森林中空无一人。
一株大树后，缓缓走出了一个清秀少年，他垂在体侧的右手指间的雪白棋子正流转光芒。
看了一眼地面上那被压出印迹的腐朽落叶，少年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