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对面的四个人，隔了宽阔圆桌，看着那个笑颜明媚的女生，莫名觉得后背发冷。
古乐不以为意，她直起身子，拖着椅子，走向房间一个角落。椅子腿上都包了布，地上又铺了地毯，拖动的时候很是费力，古乐慢腾腾地走过去，椅子在地毯上摩擦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郝菲菲拿手指戳了戳身边的席晨，压低了嗓门，“有杀气。”
翘起嘴角，古乐慢悠悠地把椅子搁到墙角，再悠悠然坐下去。低头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纤细白嫩的手指，真正好似削葱根。她现在，已经算不得人了呢。
记得左手掌心本来是有个疤来着，蓝色的一个小点，是圆珠笔的蓝色油墨。
一道声音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一同响起：“菲菲！”
这声音真熟悉，古乐听过这声音用了无数个恶毒的词儿来骂她。说起来，古乐和她并没有什么矛盾啊。抬眼看过去，看见那张温柔娴静的面孔。
古乐微微笑起来。好久不见。
穿着合身蓝白校服裙的女生温柔笑着，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语句刀刃一样锋利：“古乐你怎么不去上课呀？哦，我忘了你被学校开除了。什么？不是开除，是自己休学？有什么不一样的，在学校呆不下去了呗。被轮了还能摆出一张冰清玉洁的脸，真恶心。真不知道玉时蒙怎么会看上你，是不是你躺**上等着他啊……”
提了超市塑料袋子的女生低着头，拖鞋擦地发出声响，想要绕过校服女生。校服女生一边说着话一边打开手里的易拉罐，似乎没使好劲儿，可乐喷了出来，刚好喷了从她身边走过的女生一头一脸。
咯咯的笑声肆无忌惮的响起。低着头的女生猛地抬头，一把将手里的塑料袋连同买的东西砸到了校服女生脸上。
一声痛呼之后是尖叫：“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敢打我！你们看，她打我！我打死你个杀人犯！”
摇摇头，古乐不再回想，却发觉那些细节却无比清晰起来。
一句一句钻进耳朵的轻快说话声，音色是悦耳的。从头顶浇下来的烈烈阳光，烤的头皮发烫。长长刘海挡住眼睛，视线里是有细细发丝的路面。可乐浓浓的气味从头发上湿哒哒地滴下来。路人异样的视线四面八方。女生爽快至极的笑声似乎回荡在天地间，还有那应和的窃窃私语声。手指上勒着的塑料袋子的带子因为握紧的手指而生疼…………
手上确实有痛楚的感觉传来。古乐低下头，看见自己右手掐着左手，用指甲掐的都有了深深的印子，急忙松开手。古乐看着自己左手上几个月牙形的印子，抬手轻轻抚上去，古乐唇边笑意加深。她站起身，走向来人。
“嗨，汤丽。”古乐挥手打招呼。
看见妆容精致笑容温婉的女孩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古乐笑的更开心了。谁也不知道古乐手里怎么就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棕黑色液体。
“请你喝可乐，怎么样？”把杯子递到汤丽面前。古乐歪着头，装可爱。
汤丽退后一步，有些惊恐，“你不是死了吗！”
叹口气，古乐向前一步，一手锁住汤丽的下巴，一手把杯子里的可乐灌进女孩子嘴里，棕黑色的液体不断从女孩子嘴角溢出，沿着下巴流淌下来，最后将她身上白色薄外套湿了一片。
“我活的好好的呢。你们都还没死，我怎么会死呢。”松开禁锢住女孩子的手，古乐另一只手里的玻璃杯忽然跌落到地，清脆至极的碎裂声响，在安静空旷的房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汤丽回过气来，咳嗽个不停，五官扭曲着，张嘴要说什么，神色一下子惊惧起来，她指着古乐，手颤抖起来。收回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郝菲菲看着面前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在看电视剧，她张口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席晨拿手肘狠狠撞了一下，痛呼一声，瞪过去。
席晨瞪回去，顾业也警告地看了郝菲菲一眼。
童达却看着笑颜明丽的古乐开口道：“汤丽她，哑了？”
古乐笑眯眯地看着那张圆乎乎的脸，“哑了？太便宜她了。一会儿她就能说话了，不过说话的时候会喉咙痛而已。”
似乎为了验证古乐说的话，汤丽骂道，“贱人——”没说完，她就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喉咙，蓄的长长指甲都在肉上划出红痕来，大口大口吸着气，却是不再说话了。只是一脸怨毒地走到了一边，坐了下来。
“你再这么看我，我会想要把那双眼睛挖出来。”古乐眉眼弯弯，笑容甜美明媚，语气无比轻快道。
汤丽立刻转开了视线。
古乐脸上的笑容加深，愈发灿烂起来。
汤丽当初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敌意呢，古乐当时很是不解，因为两个人平时明明没有多少交集。而且汤丽也并不喜欢玉时蒙，她好像单纯的厌恶古乐这个人的存在。
从那段阴暗岁月走出来后，古乐便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人性本恶。只要是生灵，都会本能地趋利避害。人类有感情那又怎样，一举一动同样是潜意识里权衡利弊之后才如何如何为人处世如何如何言谈举止。只不过是各自有各自的标准罢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谓你之甘霖，我之砒霜，不过如此。善与恶，并不是绝对的。
再回头看，古乐就有些明白了。那股带着满满恶意发泄到自己身上的，是一个女生无比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厌恶，有兴奋，有自得……
古乐并不漂亮，却和校草谈恋爱。古乐脾气并不算好，却有一大票朋友。古乐成绩并不拔尖，却很得老师偏爱。古乐……古乐害死了玉时蒙，古乐自己也被**，古乐父母离婚却没人要她，却还能一脸骄傲清高，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这么一个人，有阴暗心理的谁不想要偷偷踩上一脚暗爽呢。
所以，古乐知道自己以前遭到的一切，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性格太过张扬肆意。可是，那又怎样，那不是她被践踏至此的理由。那时候她还是不够清楚不够明白，早早说清楚事实，就不至于被泼了一身又一身脏水。
那个玉时蒙变成了见义勇为好少年，她成了忘恩负义贱女人。真是讽刺。去他的死者为大！
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碎玻璃渣子，古乐看向门口，等着下一个人来。她笑的欢快，一直看着她的童达别开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