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晚上凉,炕暖对你的身子好,睡吧,明天早上还是让你二哥给你送饭,”大表舅母将被子给韩暖盖好,吹灭油灯,掩上门走了出去。
出门后,对着大表哥嘱咐说:“咱们先在院子里烧驱魔符,然后是南屋接着是北屋门口,厨房也烧些,明天我在去怒神寺给你们求两个符,都带在身上,去去煞气,这是凶宅,别招上什么东西,老大,明天进门口之前喊一声,我让你弟弟将炭火盆摆上,你一定要从上面跨过去知道吗?”
韩暖这才知道孟二旺给她安排的住处是凶宅,难怪这样好的房子没人住呢,不知这家人出了什么事?别死在这屋里了吧?
想到这,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是随后一想,怕什么,自己不也是个魂魄吗,只是幸运的附在一个肉身上而已。
有了这个想法,心安稳下来,至于凶宅的说法,韩暖没有在乎,凶不凶的自己总归有了落脚处,总比在大雪天冻死强。
不过,大表舅母她们相信,不能让大表哥和二表哥过来住了,万一出点意外,自己承受的恩情可还不了。
一会,外面飘进来烧纸的味道,韩暖迷迷糊糊的想:
原来,那几个黄纸包不是调料而是驱魔符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韩暖被嘈杂的麻雀声吵醒。
天刚刚亮,能这么早醒来,也是此身体养成的一种习惯。
县衙里的小姐,能这么早的起,看样子家教很好,没宠惯成贪睡懒惰的习惯。
晨光从窗纸透射进来,淡淡的柔柔的,仿佛带着一层薄雾。
秋季早晨很是寒冷,韩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原以为自己住这样的屋子,脑海里还有那些惊秫的记忆,更会做噩梦,可是没有,竟是一夜无梦到天亮。
也许是心中踏实,也许是太过劳累,也许自己太过于粗线条,不过这真是个好的开端。
韩暖一扫心中的惆怅,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新的生活新的开始新的生命,这是老天的眷顾,是老天的赐予,自己可要珍惜啊。
什么也比不上好好的活着,活着可以感受阳光的温暖,感受风的抚摸,感受各种生命的气息,活着可真好。
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韩暖动作很快的穿上短褐,将被褥叠好,然后快速的下了地。
打开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无限生机让韩暖精神更加振奋。
走出房屋,太阳还没有升起,怒神山被薄雾笼罩,彰显朦胧之美。
天色幽蓝,没有一丝云彩,零星的几颗星,顽强的悬挂在天空,像放在蓝色绒布上的钻石闪烁着光芒。
由于是秋季,大量候鸟已经离开,鸟鸣声最多数麻雀,但也能听到不知名的鸟偶尔的长鸣,当然里面还时不常夹杂着喜鹊的欢快声。
韩暖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深深的吸了几口清凉干净的空气,整个身子的器官彻底唤醒。
孟贵金已将缸里挑满水,又将院子清扫干净,以为韩暖还没有起,就带上院门回家去了,这几天马上收红薯大豆,有许多事情要做,娘身体不好,弟弟还小,自己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想到这,稚嫩的面孔染上早熟气息,后背挺得更直。
韩暖烧上水,就在院子里慢慢回忆着爷爷教过的太极拳,想在这里生活下去,首先得保证不能生病。。
她打完三遍后感觉身体受益匪浅,小腹热乎乎的,难道是因空气好还是这个小身子很适合太极拳?
韩暖没有多想,只能粗浅的这样解释。
天已经大亮,洗漱完毕,韩暖走出院门。
小径不远,就是一片笔直的白杨树,树林不深,可以听到林子后面小河“哗哗”的流水声。
韩暖顺着声音走去。
果然,清澈见底的小河呈现在眼前,河面不是很宽,鹅卵石水草以及游来游去的小鱼一目了然。
看样子大表哥就是在这里挑水。
正要弯腰伸手入水,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韩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婶提着木桶往这边走来。
大婶的短褐带着补丁,看样子家境不好,但周身收拾的干净利落,个子瘦高,手上的骨节很大,一看就是能干的女人。
见到她愣了一下便开口问:“小姑娘,你是跟着家人逃难进村的吧?谁家的?”
“大婶好,我是孟二旺家的,”韩暖施礼说。
避难人报的都是投靠亲戚的名讳。
大婶惊讶的问:“你是韩县令家的小姐?住在那凶宅的?”
看样子自己的名气还挺大。
县令是父母官,也是这方最高的领导,农民也许不知谁是皇帝,但定知道谁是县令。
“是的,”韩暖点点头。
大婶的眼神很复杂,有些想多说话,还又怕什么,在那矛盾挣扎一番,最终没有再说话,默默的走到河边提了一桶水就往回走。
可是走了几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似的,回头对韩暖说:“你要洗衣服别在这洗,往下游两河岔那洗,那里的水热,不冰手,”说完不等韩暖说话,就急急的走了。
韩暖能理解,能跟自己说这番话也算是好人,自己长辈全部遇难,又住进凶宅,想必迷信的的人都会忌讳。
尽管爹爹免了村里的一些赋税,可是,那点恩情太少了,不足以让人冒着全家安危关照你。
凶宅真的是这么可怕吗?
韩暖不知村里已经对她是谣言翻飞,这个始作俑者是孟秀枝。
昨天她抱着弟弟没有回家,怕爹娘打架回来找自己宣泄,直接带着弟弟去邻居家串门,于是,村里人都知道韩暖命硬身上带着煞气,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只有这样周身带着恶煞之人,才能镇得住凶宅里的血光之气。
村里的娱乐本就少,何况这样的神鬼之事,所以迅速的传播着,当然在传递过程中,添枝加叶不说,还规整完善。
虽是谣言,但迷信的人却宁可信其有,何况,错误的事,说的人多了就会误认为真理,这是人典型的认知习惯。
后来韩暖才明白,为什么村里人见到她都避之不及呢。
这个院子挨着最近的邻居就是那个大婶家,待韩暖走回小路,正见大婶往外泼水。
院子里有一个老人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在玩,都梳着双髻头,韩暖没有看出男女来。
微笑的对那个大婶点点头,大婶没有说话,转身进了院,院门依然打开着,小孩的笑声传了出来。
自己住着的小院与大婶家并不是墙挨着墙那种,墙与墙之间有一小段距离,由几根竹子隔离着。
大婶家的北边,则是相连着几户,墙挨着墙,应该是至亲或关系极好才能这样盖房的吧。
再往北,是一个石基青瓦大院,院子很大房屋很多,想必是一大家人居住,还没有分家。
这时,就听二表哥在不远处喊:“风儿,我给你送饭来了。”
韩暖往前望去,这时大婶旁边的院子里冲出来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对着孟贵银说:“贵银哥,你表妹身上带着恶煞,你不害怕?”
“谁胡说的?”孟贵银吃惊的问。
“村里人都传遍了,她克死爹娘外公外婆不说,还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敢住凶宅,身上不带着恶煞怎么能镇得住?”那个男孩斜眼看了看远处的韩暖,往家门口退了退。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克死,那是呼沙匪子杀的好不好,关表妹啥事?住进那房子是为了守孝,再说了,我表叔一家在路上是遇到土匪被杀,跟房子有啥关系?二蛋,你别跟那些长舌妇一样埋汰我表妹,”孟贵银怒声的急急辩解着。
“也不是我传的,村里人都是听你大堂妹秀枝说的呢,要不怎么会清楚?”叫二蛋的男孩有些怕孟贵银,急急的说出真相。
“真是我大妹说的?”孟贵银有些不相信问道。
“我听兰儿姐说的,昨天傍晚秀枝带着贵宝去槐子家说的,话从槐子他娘的嘴里传出来的,”二蛋仰着脖子说,意思是他的话很真。
孟贵银还要再问,二蛋家院子里传出他娘的声音:“二蛋,赶紧回来,是不是皮痒了。”
这种传话要是孟贵银找槐子娘验证就是事,自己家也会被牵扯上,所以,二蛋娘才会这样喊。
孟贵银提着篮子慢慢走近韩暖,一脸的愧意,挠着后脑勺喃喃的不知该怎么劝慰,将篮子递给韩暖,扭头就跑,边跑边说了一句:“我找大妹算账去。”
韩暖急忙喊:“不用了,谣言止于智者,不用跟她废话,你回去跟大表舅母说,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孟贵银不懂“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的意思,但后面的话了解韩暖话里的深意说:“你别多想,那是大妹胡扯,我们才不在乎呢,一会我跟我哥送粮食过来,”说完扭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