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李唯眼中,叶悠思和韩江雪仅只是小害,这秃顶评委和中年花农才是真正的大害。如果李唯是一株兰花,那前两位顶多也就采花的,而后两位可是刨根的。
“小李啊,赌草呢?”秃顶评委笑眯眯地问道。
秃顶评委的笑容多少还显着点儿实诚,中年花农的笑容则透着那么一股子奸诈,他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上次那盆红河红就是赌来的吧?”
你俩不掀我的老底儿不舒服是吧?李唯心中暗生千万个不乐意,有你们这么问话的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明面儿上,李唯还真不好跟人急,他含糊其辞地说道:“那是一位老花农帮忙看的,我这水平哪有赌草的资格。”
就在李唯说话之时,叶悠思出现在了秃顶评委的身侧,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肩扛摄像机的师傅。李唯一瞧这架势,心中哪还不明白,叶悠思肯定是来采访秃顶评委和中年花农的。以后两者的半官方身份,没理由拒绝免费广告的。
“你手上这株赌草……”中年花农试探着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李唯明白,他这时候要说声不能,那就别想用正常价格拿下这株赌草。
我就不信你能看出这是一株新品种兰草!
“没问题。”李唯大大方方地递上了赌草,他说道:“您随便看。”
中年花农伸手接过了赌草,等他看得差不多了,那边的叶悠思礼貌地问道:“赵师傅,您觉得这株赌草怎么样?”
“这株赌草,植株健壮株型规整,叶、芽、苞衣无蝶化、无艺变……”
在说话的同时,中年花农将赌草交还给了李唯,这是在为长篇大论做准备了。
在站诸人多半都是资深的业内人士,听闻中年花农此番说辞,他们表情各异,但嘲讽意味明显。那位手戴佛珠的中年人压低了声音对张师傅说道:“我怎么觉得,他这点评放任何一株赌草都合适呢?”
“不懂了吧?”旁边一位兰友小声嘀咕道:“这呀,叫万金油点评,背十来段能评万种草。”
“哦,果然砖家。”手戴佛珠的中年人会意地点头。
拿腔拿调的说完整段点评,中年花农最后总结道:“综上所述,这,是一株普草。”
中年花农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问道:“老板,这草怎么卖的?”
哎呦喂,可算来一位问价的了。你呐,就算不是大救星,那也是二救星。饱受质疑的精瘦男子一把就抓上了李唯这根稻草,他比划着说道:“一百。”
“我要了。”李唯说道。
那啥......这算打脸吗?秃顶评委扭头望向了李唯,你早不买晚不买,等我的同僚刚说完这是一株普草,你就跳出来买了,这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趁着这当口把赌草拿下,我等你们抢呢?李唯接过精瘦男子递过来的塑料袋,先将赌草收归己有,再从屁股兜里摸出来一张折得异常平顺的红票,双方以钱换物,交易完成。
托儿!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小子跟精瘦男子肯定是一伙儿的。
有理走遍天下,这专家也许不是专家,但这真假可是骗不了人的,他要不是托儿,这事儿就不科学了。
在场诸君,多数内行人都觉得李唯是托儿,仅有少数外行人持保留意见,叶悠思和韩江雪就在此例。首次亲眼目睹李唯赌草,他的意见就跟多数人相左,叶悠思心中暗想:如果事实证明李唯是对的,那就太有新闻价值了。这叫什么,这叫新生代挑战老权威,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韩江雪则多看了李唯几眼,他要不是蠢才,那肯定就是大天才,大全才。
既然你们认定我是托儿,那我就一托到底,李唯接着问道:“你这批赌草总共有多少?”
闻得此言,精瘦男子立刻喜上眉梢,他这是要“一道去”啊。前前后后那么多人不看好,好不容易来这么一位识货的,精瘦男子哪还犹豫,他说道:“总共132苗。”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讲价,你要太心急啊,煮熟的鸭子都得飞。李唯说道:“便宜点,我全要了。”
132苗全要?他有那么多钱吗?一张红票都能揣那么平顺的主儿,出手就是一万多,他要不是托儿,这世上还有托儿吗?
“一万二,怎么样?”精瘦男子显然是被打击惨了,连还价都显得这么没有底气。
“一万!”李唯说道。
“一万就一万,都给你了。”精瘦男子总算爽快了一回。
精瘦男子包好赌草,李唯从怀里掏出一摞崭新的人民币,一番交接,货款两讫。
收到了钱,精瘦男子一下子就威风啦,他对方才围剿过他的那些人说道:“看见没,只要东西对,就不愁没有识货的人。”
嘿,你个自买自卖的奸商兼投机分子,还抖上了。
“哎。”韩江雪轻轻的撞了撞李唯,她说道:“你有什么根据,说说呗。”
李唯左右看了看,说道:“赌草哪有什么根据,感觉差不多就行了。”
“那,感觉是怎么来的?”韩江雪接着问道。
李唯转头看了看这位,老妈印象深刻的女子,小声道:“行有行规,你就别问了。”
“哦,我明白了。”韩江雪点头说道:“那我待会儿再问你。”
我说你……唉,还是守时小姑娘好,三言两语就唬住了。
分别打过招呼,李唯拎着大口袋离开了兰花市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秃顶评委习惯性的摸了摸秃头——这是他意气用事,还是我们都看走眼了?
李唯一口气买下所有的赌草当然不是意气用事。随机选择六株赌草就有一株是品种草,这至少说明,精瘦男子没有撒谎,这批赌草确实来自于深山。同一批下山兰,出现了一株品种草,其它赌草成为品种草的可能性就将大大的增高,此时不一网打尽更待何时?
一番舟车劳顿,李唯回到了家中。
在兰花领域,赌草讲究的是变异性,这是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而品种草讲究的是稳定性,这是一个从质变到量变的过程。要讲究稳定性,就得收集品种草在各个阶段的成长数据,这叫母本。因此,这株未命名的品种草不能助长,只能慢慢的养。
李唯现在受制于空间,一百多株赌草,真要一盆一盆的养,先不说他们家的院子能不能摆下,单是父母的刨根问底,李唯就别想省心。所以,李唯只能暂时的把赌草养在菜地里,等租房的事情有着落了,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东奔西跑一阵忙活,李唯安顿好了赌草,饭点也到了。吃过午饭,李唯刚想休息,韩江雪就打来了电话,该去医院看曹新安了。
转出巷道走上穿村路,前方不远处就是村委会,韩江雪与李唯通话的时候,她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人见面,互致问候,李唯说道:“我们走吧。”
穿村路北段热闹,南段人少。李唯见韩江雪没开车来,就耍了个小聪明,他要从南出村。
韩江雪哪知道李唯还动着这心思,她手指相反的方向,说道:“我把车停那边了。”
哎,有时候吧,想得太周到不见得是好事,李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与韩江雪并肩北行。
“哟,是李唯啊。”一位中年妇女笑着招呼道,她嘴上在跟李唯说话,眼睛却瞄着韩江雪,那表情好像在说:女朋友不错嘛。
“哎,王婶儿。”李唯刚回完这边的话,另一边,两个背着小书包结伴上学的小盆友甜甜地叫道:“李唯哥哥~~”
“哎。”李唯点头,正前方,一位中年大伯问道:“小李,你爸在家吗?”
“在,在呢。”李唯应声道。
红星村总共也就百来户人家,不认识李唯的人屈指可数,这一路,光是回应招呼,李唯就说了一大堆客套话。
目睹此情此景,韩江雪心中暗道:看来,我又看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