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出席晚宴,齐婉婉连路都不会走了。顾晓风对她挑选的一套银灰色小礼服不置可否,她姑且认为是被允许了,耳上一对简单的珍珠耳扣,发上装饰了若干淡水小珍珠的小夹子,脖颈上挂了条细细的铂金链子,上面小小的粉钻坠子价格不菲。
这条裙子并不能算是司徒超楠衣柜里最保守的一套,但在晚礼服的套系中也算是中规中矩。低胸的设计,线条清晰简单没有多余的装点,唯一算缀饰的就是胸前处的一个平板同色同质银灰色蝴蝶结,因为比胸口的裙边更高更凸起,因此多少也遮掩了一下胸线,腰身是贴合曲线的,没有明显的收紧痕迹,裙摆只到膝盖上方处,连底边也没有任何花纹或其它点缀。因为司徒超楠本人身形修长的缘故,穿起这套小礼服其实看起来略有些光秃秃,总觉得少了些能让她全身都圆润起来的东西,但换好了正式礼服的顾先生往她身旁一站,就又不觉得什么——穿礼服的顾先生浑身上下像一杆标枪,更加光秃秃。
“绝配。”正在绞尽脑汁想要劝说太太戴上之前她买的那套四层流苏仿珍珠华丽手链的文怡咬着牙从嘴唇缝隙里小声跟阿兰吐槽,她突然觉得手中那一把都攥不下的手链一点都不衬太太了。
阿兰也呆住了,没有说话,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面前,她才面容扭曲地做出回应:“我怎么没发现先生和太太这会儿看起来这么和谐呢?好像……”
瑞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三楼,皱眉突然对二人发问:“谁给太太挑的那身衣服,太显形,太单薄了,和先生看起来像一对筷子!”
两个丫头对着瞪眼伸伸舌头:“衣服是太太自己选的。”太太吃不胖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可不赖她们。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看成一支筷子的齐婉婉别别扭扭地坐在车上,不时将手伸到腿下尽力去抻裙子,她不习惯大腿和车座接触,谁知道这**的座位上都发生过什么?
顾先生对她的别扭视而不见,一直到下车前齐婉婉那种“一下车就会死的病”再度发作。
顾晓风抱着肩膀看,这次可没有像在丈母娘家那次一样粗暴地将她拽出来,那身单薄昂贵的小礼服恐怕没有上次那套更禁扯:“下来。”那种口气,是平时用来教导莱温斯基的。
“我谁都不认识……”这些话当然在来宴会之前就和他抱怨过了,但是他充耳不闻,“会说错话做错事……”他现在的态度也和之前一样,继续充耳不闻。
“如果穿帮了怎么办?”她的手用力压在大腿上,此刻恨不得将自己挤进座椅里面,那样就不用下车去见不认识的人,然后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了。
“穿帮了你就去死。”顾先生算是明白了,在家里她怎么样他都可以容忍,可她一到外面就给他掉链子,“我觉得你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的用途。”他的态度平静沉稳:“你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我需要带你出来让其他人知道司徒超楠还活着,懂吗?”
是的,她在家里不管做什么都只是无效的功能,买一赠一的附属品,如果她在外面没有办法起到他要的作用,那么所谓的“合作”也就压根不成立了。虽然她明白但是还是很害怕。
顾先生的指头对准她的鼻尖:“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样的话,因为,不会有下次了。”他将手缩回口袋里,手肘稍微弓出一些,那是留给她的仅有的余地。
不会有下次的意思就是说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她就死定了。齐婉婉视死如归地迈腿下车,伸手勾住他的臂弯,去是死,不去也是死,早死早托生!
虽然在来之前反复将请柬看了好几遍,但是当顾晓风推开禁闭的铜制大门让门内喧嚣的声浪与混乱的气息强行冲进她的大脑时,那些东西一瞬间全都随着这些外来物被带走了,她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指尖紧紧捏住他臂弯的布料下意识地松不开了。
正门对着的并不是大厅,需要通过一段很长也很宽阔的走廊,但是显然宴会的规模非常大,即使只是一段走廊而已,里面却也布满了涌动的人群,衣香鬓影让人眼花缭乱,才没走几步齐婉婉就有会迷路的预感,更加不敢放开顾晓风的胳膊。
顾晓风是大红人,走几步就会被人拦住寒暄一番,甚至有数次没待抬脚就又要迎向另外一波人,有时他会给齐婉婉引荐一下,有时却只是轻轻撞下她的胳膊让她跟随他的称呼来打招呼——显然这是本主之前相当熟悉的人。
他对这种场面驾轻就熟,在寒暄的空当还会抿几口酒,但她就在他身后已经傻到一手抓着他,一手抓着杯子只会跟着走,过了将近十分钟才被人簇拥到了正厅。
“诶~顾总,这么晚才来,莫不是最近那臭小子又做了什么让顾氏受了损失?”宴会主人是个四五十岁的“大腹人”,穿着高雅得体只是身材让那份贵气打了对折,但才一说话就将自己屈尊在可能出现错漏误会的位置,像是随时真的会道歉的样子,怕是平日里身份是低顾晓风一截的。
“哪里~是她太慢了。”顾晓风侧头瞥了一眼齐婉婉,又转过头来直视着他,“女人就是麻烦,做什么都很慢。”
齐婉婉一瞪眼,但什么都不敢说,之所以会迟到是因为顾晓风原本就说他参加宴会从来不提前到的,当然,其中也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她刚才不肯下车啦!
“咱们合作这么多年,怎么会出纰漏。”他将手臂从她的怀中抽出来和宴会主人握在一处:“到底是来晚了,我不对,先罚一杯。”他将手中已经喝了大半的杯子放进一直站在宴会主人不远处的侍应生的托盘中,换了一杯满的,再没说什么直接饮尽。
“好~好~顾总好酒量!”宴会主人连胜称赞。
顾晓风虚应了几句,对方见他也不是特别上心,于是知趣地退下了,他便顺势抬手将已经手足无措半天的齐婉婉拉着走向自己那一小撮人:“拓少有几个月没露面了,怎么,有什么大事件发生么?”
苏拓一咧嘴,露出一个坏笑:“还说我?到底是我几个月没露面还是你几个月没露面?我可是场场没落下,倒是你……”他扫视了圈四周,“听说你最近吃素了,还以为你也和褚甯似的专业搞基了,还是专搞自己人。”
褚甯躺着也中枪,一口酒喷出来,夏悠然一边用力吸了口果汁一脸鄙视地将纸巾丢给他,他只得一面狼狈地擦擦上衣一面怒喝:“顾晓风爱吃什么关我屁事?”说完就离开了座位去清理衣服。
苏拓不以为意,换了个姿势开始偏头打量齐婉婉,把她看得直发毛,用力捏了捏顾晓风的胳膊,结果那家伙竟然一甩手不管她了,径直走过去坐到苏拓和正在愁眉苦脸的霍焰中间,瞥了一眼发现那家伙果然还在和自己老妈通话。
苏拓终于扭过头不看齐婉婉了,转头去问自己另一边的夏悠然:“我说你也是的,出来玩这么多年,被自己人给玩了,脑子进水了?”
夏悠然没抬眼,将放在身旁小几上的点心盘拿了过来:“你有胆子跟褚甯说啊,趁他不在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生气。”
“过来!”顾晓风朝齐婉婉招了招手,她迟疑了一下立即轻松了许多朝他走过去,至少没让自己一个人干呆着,那就好,有他在旁边照应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穿帮。
顾晓风坐着,对着大厅的一个角落指了指:“你的闺蜜都在那边,过去跟他们玩儿,走前给我发个消息。”
齐婉婉一脸惊愕,这是要给她放养了?可关键她知道闺蜜是谁啊?还有,走前给他发消息的意思是说他们不一起回家?“啥……意思?”
苏拓扭过头,有点好奇地重新打量齐婉婉,又看了眼顾晓风。
“她伤了脑袋,失忆了。”顾晓风给苏拓解释了一句,然后再度和齐婉婉说:“意思就是说,你可以自由活动了,今天晚上到明天你想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
对一个抖M来说,这样的命令是多么地让人无所适从?
下一秒消息提示,那是来自于顾晓风的邮件,上面有照片有说明,都是传说中司徒超楠的闺蜜,顾先生认为反正像齐婉婉这种脸盲让她背几天也没用,还不如对着手机照片认人比较简单。
看着“司徒超楠”捏着手机战战兢兢地被赶走,苏拓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情愿,更加疑惑了:“我怎么觉得……那女的……怪怪的?”
顾晓风回手拍了拍苏拓的脸:“嗯?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所谓。”
“艹~”苏拓苦着脸,用力揉着方才被他拍过的地方,“还以为你从良了,没想到是转性了,MD,只听说搞基传染艾滋,没想到还能传染性向!”说着狠狠瞪了瞪还在塞点心的夏悠然。
夏悠然瞥见了,只是一笑,抬头看着皱眉走回来的褚甯:“这谁的衣服?真难看!”
褚甯低头亲了亲他的嘴,丝毫不介意他正在吃东西,然后坐了回去。
“艹,受不了你们这帮兔子!”苏拓蹦了起来,一挥手,不知道方才在哪个角落站着的女孩子就跟了上来,两个人带着一阵风地跑走了,看样子苏拓还真憋了气。
顾晓风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一愣神:“这个是……新的?”
夏悠然嘴里继续吃着,还一边不清不楚地回答:“都换一个多月了,你才见?不过也就那样,反正他每个都长差不多跟一个妈生的似的。”
褚甯挥手招侍应生过来又拿了杯果汁递给夏悠然,那位的吃相他都有点看不下眼了,“说他是痴情呢……他还总换。你说他滥情呢……还都是那一款。”他们这一帮人里头每个人都多少有那么一个让人看不下眼的大缺陷,譬如霍焰的妈、苏拓女朋友的脸、夏悠然饿死鬼投胎的胃、顾晓风不受控制的鸟……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自己有任何缺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