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白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心思狠辣,谋害淑妃罪证确凿,不宜母仪天下,念其入宫侍奉日久,特念旧恩,赐,白绫一条,淑妃摄六宫之事,贵妃,德妃协理六宫,钦此-----”
空旷的院内,一阵阵刺耳,那宦官收了收手中的圣旨,双手呈上前,轻叹了口气,皱了皱眉,颇有惋惜的望着眼前的人儿,“皇后,领旨吧。”
顺着目光望去,只见一女子半跪在地,身上褪去了华丽的衣衫,只留有一件白衣素衫遮羞,头上的凤冠也早已被卸下,发簪也被拔了个精光,面色苍白,却是掩不住的绝代风华,只见她轻扇长睫,缓缓叩头,似认命了般,语气平稳如丝“承蒙圣恩,子怡领旨。”
说罢,她起身缓缓上前,每踏一步都很是端庄,丝毫不失威严,双手接过那宦官手中的圣旨,垂目。
“哎,听天命尽人事,皇后娘娘莫要责怪奴才了。”那宦官长舒口气,面带谦卑,很是恭敬的望着眼前的人儿。
却见那人儿抬了抬眼,“本宫现已是人下人,温管事还如此谦卑,当真是折煞了本宫。”
那温管事惊了一下,低下头“皇后娘娘仁慈淑德,对老奴有恩在先,老奴怎能忘却。”
却见那人儿面色平稳,嘴角微微勾起,不是适宜的露出一丝笑意“不碍事,只求让本宫自行了断即可。”
那温管事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身旁的几位小太监示意,手脚麻利,很是恭敬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地面,盘中一条白色绸带极为显眼,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那小太监上前鞠了一躬,畏畏缩缩的退到了后面。
那唤为子怡的女子只是将目光撇向了下方一瞬,就缓缓闭目,“千秋功名,一世葬你,玲珑社稷,可笑却无君王命。”
声音如丝,语气沉稳,在这空旷的院中却似惊起巨大的波澜般,在场人面色突变,都慌忙低下头,那温管事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惶恐,“皇后娘娘,这可是大不敬,还望皇后娘娘体谅老奴。”
子怡只是轻笑一声,把目光锁在眼前的宦官身上,“让本宫安静的去吧。”
温管家示意,又行了一礼,继而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迈向门外,身旁的几位太监也是匆匆挪步,院中一阵脚步声,子怡稍稍抬眸撇了一眼那随行的太监,却见一小太监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一双美目突然放大,只不过是片刻时辰,又恢复了刚刚的神色。
待院中只剩自己一人,她缓缓蹲下,拿起盘中的白绫,举到了眼前,面色带笑,眸中竟透了一丝丝的妩媚,带了些俏皮“你想杀我,我就偏不如你的愿。”
语中带笑,声音缓缓,在这空旷的院内却是极为刺耳,远远一瞧,竟有些诡异。
(第一章要审核的,上半段是楔子,下半段是正文)
子怡将手中的茶盅稳稳的摆在桌案上,抬眼望了望天色,轻叹一声,已经不早了,如若今晚自己没有暴毙于此,恐怕会被人强行实施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疯子,知道我是谁吗!!我..我可是贵妃!我是贵妃啊!!!”
“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我出去!我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皇上呢!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啊!”
“啪!”
随着一阵阵尖利的鞭声,那女子的声音忽然变成的凄厉的嚎叫、咒骂,院中顿时喧扰起来,充斥了一股子的血腥味儿。
子怡皱了皱眉,一张美艳的脸上泛起丝丝微怒,眼神略侧,漫不经心整理一下衣衫,抬脚出了屋内,入眼所景,眸中掠过一丝复杂。
如今正是入冬,那女子却是衣衫褴褛,几条鞭痕很是入目,衬着血丝与泥土,颇有些骇人,发丝也是凌乱之极,一张本是妩媚可人的脸沾满了血迹,带了些阴狠与诡异,这是前朝的玉贵妃,当今安太后的妹妹,曾经也是得圣宠多年,孤身自傲,家中官职也是坐的顺风顺水,却是一步落水,被人以巫蛊之术陷害于此,却未曾想到到了如此地步,子怡轻叹一声,被自己妹妹陷害的感觉如何?
不甘心罢了。
地上的玉贵妃似乎不觉疼痛,几鞭子下来,身旁的太监已经是累得大口喘着粗气,面色明显的厌恶与阴毒,喘了口气,又狠狠的扬起鞭子,面色狰狞,“我让你叫!你叫啊!你再叫!!!”
一声声凄厉,震得子怡头部有些晕眩,她只是惋惜的望了一眼地上的人儿,转身回了屋内。
她不是没有仁慈之心,只是这**,多少女人倾尽一生只为一个男人,她们挤得头破血流,她们有的承蒙圣恩,有的....如她一般。
但是皇帝,真是他们命中的男儿吗?至少,他不能一心待你。
这里容不下仁慈,取不得真心。
子怡木然的坐在屋内一角,如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屋中只听到火炉内“嘶嘶”的声响,伴着这屋中的沉静,角落的她思绪逐渐飘远起来。
那时他还不是皇上,她也不是皇后,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三皇子,而她,只是刺绣坊里的一位绣娘。
她因绣错了一支线头,被嬷嬷责罚,跪在刺绣坊的门外,却被刚巧路过的三皇子所救,她还记得,那时的三皇子笑意温和,身材青秀挺拔,一双剑眼,挺鼻薄唇,他笑着对她伸出手,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这嬷嬷办事还真是不通情理,居然就这么让一个姑娘跪在门外,若是被贵人看见了,岂不是丢了我皇室的脸面?”
她诧异的望着眼前的那只手,犹疑的接过,只不过是那一瞬,她就已芳心相许。
此后,他们成了知己,他常与她说许多事,带了些无奈,带了些复杂。
她为他出主意,他让她摇身一变成了刺绣坊的尚宫。
太子因病暴毙,皇帝身下的三位皇子开始蠢蠢欲动,而唯有他,依旧喜好游山玩水,听闻那些百家怪事。
但,却始终摆脱不开这兄弟残杀的命运,他被刺杀,被陷害,失了圣心,又险些丢了性命。
她救他,倾尽自己所有的钱财,买通狱卒,买通丫鬟,撒播谣言,甚至不惜双手沾满血腥。
终于,他脱险,他发誓要娶她,她暗自许诺必会倾尽一生侍奉好眼前人。
她为他想办法,出主意,铲除异己,终于,获了圣心。
可是,当圣旨下来时,所有人都是惊愕了一番,她仍记得他那日目光的暗淡,轻轻对她说,父皇下了圣旨,立九弟为太子,为何,父皇从不正眼去看我。
她知晓,九皇子只不过是个孩童,只是,圣心难测。
她犹疑了很久,终于劝服了他,于是,在一个毫无准备的夜晚,皇上,暴毙于宫中。
在宫中的人都在吊孝时,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太子,暴毙于皇帝陵前。
他被众人捧上了皇位,已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而她,也从一个平凡的尚宫,摇身一变,坐上了凤位,家父也从平凡的小县官,升到了丞相之位。
只是从那之后,一切就与往日不同,她扔记得,自己屹立在城墙上,低眸望着下面的一批批秀女,心中的酸意。
他有了新欢,有了佳人,那些佳人或清秀,或婉约,或妩媚,或多情。
他开始百般压制她,她不明所以,她被那些贵人陷害,她失了自己的骨肉,她去闹,她求他相信自己。
但,于事无补,他目光冷漠,如同一个旁观者。
奈何她有千万般聪慧,却失了他的厚爱。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终于明了,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
那就是,自己的心狠手辣,让他忐忑,谁能容忍自己的皇后是个心机颇深的女人。
而这个世上,知晓他怎样坐上皇位的,只有她一人。
不,角落的子怡似乎缓过神儿来,笑了笑,如若一个人真的心思纯良,岂是自己三言两语就可劝服,那是他的本性,被压制的太久,终于被自己激发出来,本性恶毒。
所以,就连自己,也只是一颗棋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皇后娘娘,温管事前来督促一下娘娘,莫要让奴才为难。”
子怡回过神儿来,抬手揉了揉额头,刚刚一阵入迷,竟没察觉到有人进来,抬眼望着眼前的小太监,眼神顺势飘了飘,忽然皱了皱眉“进来吧。”
那小太监眸子转了转,倒是颇为机灵,随手关上了门,几步跑到子怡面前,低声耳语“德妃派奴才前来解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事不宜迟,赶快收拾收拾行装随奴才出宫吧。”
子怡并未有多大的诧异,当她看见德妃身旁的内侍居然在温管事的人群中,心就已明了,德妃倒是与她极好的,生性也很是纯良,想当初,她刚刚入宫时,自己还救了她几次,却未曾想,如今自己落难,她居也敢违背圣恩,出手相救。
倒是让她在这样的处境中深感欣慰了。
子怡点了点头,不再犹疑“要怎样出去?”
那小太监警惕了望了望周围,从衣衫中取出一件宫服,“这也要委屈皇后娘娘了,只是来之时只有我一人前来,奴才留在这里,皇后娘娘扮成奴才的样子出宫,出了冷宫,门外有人接应,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皇后娘娘放心前往就是。”
子怡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看来是以命换命了,奴才的命不值钱,值钱的就是这份忠心了,她苦笑一声“若有机会,我必会报答你。”说罢,也不多虑,手脚麻利的上前换好衣衫,系好腰间的丝带,轻叹一声,元彻,怕是违了你的心意了,你让我死,我偏要好好活着。
那小太监面色带了些悲凉,心中横了横,自己的命都是德妃救的,能为她做事,也算报了恩了!伸手取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皇后娘娘。”
子怡接过钱袋,似漫不经心的撇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显得从容,出了屋门。
顺势向周围撇了一眼,冷宫的院外不比内宫,这里倒是清净多了,宫女太监也可明目张胆的偷懒,只不过,这正是给了自己一个极好的机会。
一路倒是畅行无阻,出了冷宫,她站下身来,警惕的望向四周,遥遥就看见一个水夫从这里奔了过来,几下到了子怡面前,也没了礼仪,显然是带了些焦急“娘娘,事不宜迟,还请娘娘委屈一下,坐在小人的水桶中出去,出了宫外自然有马车候着娘娘。”
子怡叹了口气,想不到如今自己居然如此卑微,她淡淡一笑,转头望了望身后的宫殿,目光透着丝丝悲凉。
你已不再是曾经的三皇子,但我却仍是那个白子怡,你需要一双草鞋走过荆棘,也需要一双好鞋坐在门面上。
不知我们何时还会再见面,只是那时,你我或许已褪尽风华,忘却哀愁。
“娘娘...”那水夫有些焦急,额头上的冷汗都滴了下来,若不是那德妃娘娘抓稳了自己的老小,他才不会干这欺君的大罪,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吓得腿都发麻,无奈,自己的老婆孩儿都被德妃娘娘看管着,为了家人,倒也值了,只是眼前这废皇后似乎不急不躁,耽搁的越久越危险,他不由得小心提醒着。
子怡缓过神儿来,将头转过去,望了一眼那水夫,心中也有了数,“上车吧。”
那水夫显然是松了口气,四处望了望,上前一步动作麻利的将水桶的盖子掀开,又回神扶着子怡上了车。
子怡皱了皱眉,望着面前娇小的木桶,为难的望了那水夫一眼,那水夫一脸的期盼,她叹了口气,扶着边缘将双脚伸了进去,随即整个身躯都缩入桶中。
那水夫将桶盖盖好,四处撇了一眼,事不宜迟,迅速的拉着那水车奔了出去。
一路颠簸,晃得子怡头部有些发昏,她勉强抬起一只手,却不敢做太大的动作,紧紧按着天门穴,强忍心中的呕吐感硬撑着。
“什么人!”
“大爷,奴才是采露的,刚刚往后厨送了些露水,正准备回去!”那车夫一脸的恭敬,上前点头哈腰,顺着空挡往那门卫手中塞了些碎银子,“还望大爷开恩,放小的出去...”
那门卫一见了银子,顿时得意了起来,一只手掂了掂,带有些许的不削“去去去去----”
“好咧,多谢大爷开恩!”那车夫双手抱拳,一副卑微的样子,那门外得意的笑了笑,挥了挥手,身旁的士兵示意,让了一条路。
桶内的子怡总算是松了口气,暗暗道,看来是天不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