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五十过生日。我又有机会出门了。
五十从我这听说小林的大名都传到焚香那去了,念在我们好友多年的份上,恳求阿拉丁显一显灵,帮一帮小林。
阿拉丁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小林反正记不住病状药名,打算教他一门前无古人的新技术。
那神奇的新技术有个名儿,叫“外科手术。”
具体如何,阿拉丁教得非常模糊,只说这门绝学非常之厉害,不论多大的口子、多深的伤;或者肚子长虫了、脑瓜子长瘤了,只要拥有这门技术,都可人到病除。而修炼这门绝学则非常之简单,只需熟悉人体,再练练如何执刀缝合,此技便算练成了。
手术用具的草图阿拉丁帮他画了,让他照比例去张铁匠家打一套。
指明了不论刀、剪,首要必须锋利。其次不要生铁的,容易生锈,让张铁匠搞些上好的不会生锈的材料。张铁匠看过了图,在心中合计一番,将费用报给小林,他这里刚开口,那里小林抬脚就走。
小林回来解释道:技还未学成,还未见到成效,不应太铺张,浪费是可耻的。练习的话先搞些练习用具凑合凑合就好,等练成了,再仔仔细细地打一套上好的。
就好比字还没练成,用些普通的笔随便的墨凑合凑合就行了。
他先去小六家问她借了把剪子、弄了卷丝线,又到我家看了半天兵器架,还去厨房兜了一圈,最后相中了菜场尽头皮货店老伯用来割皮子的刀。
那刀就是个三岔路口的形状,刀锋在顶。
他觉得那刀十分锋利,造型独特,适合各种手势,不像普通刀子那么呆板,将手腕限制住,不够灵巧,不好使力。
选好了工具,他便央我教他执刀。
他说阿拉丁教的,必须将手练稳,眼光练准、力道收放自如。
这与我的训练项目何其相近。
与张大娘所说的厨艺之根本,又是何其相近。
我爹教我用刀的时候,嘴里说的是万变不离其宗,带我来的地方还是厨房门口,交给我的还是那一大堆柴,塞给我的仍是那把斧子。他说斧子用好了,就打好了底子,再学其他兵器就容易多了。
我爹教的大概是对的,后来第一次学使刀,我爹照着树桩那么一顿猛砍,我也一顿猛砍,砍出的角度深度准度完全不逊于他。于是我爹直接点头,跳过了基础。
所以我也打算这么教小林。
我接过小林那刀,掂了两下,十分不趁手,但他既然都求到我这来了,总得好好教他。我也不藏私,将他带至我练习的场地,指了指我练习的道具,操起我那用了九年熟得能单手打转耍花的斧子,劈了几根柴给他作示范。
因只是一再重复同样的动作,小林学得很快,不到半刻,便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走了,让他独自练习研究。
天快黑时,我去找他,他还在那,寻了个大点的木头坐着,低头正忙。
真是刻苦。
我近前,见他手上的物事非常熟悉。
他用了一下午,做了一把痒痒挠。
第二****等到晚饭也不见他来,后来他家瘦白鸽给我递了封信,说他觉得用刀很容易,自己已经学成了,因此转而去找小六学缝纫。
第一十二日,恰逢五十过十三岁生日,我们齐齐聚于五十家,看小林演示他已练成的绝学。
张辉还为此提供了一只活鸭。
观赏过后,大家意见空前统一,一致认定小林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展现他的威慑力。他给我们看的一系列行为,归结起来就是:“如何以最出人意料的手段,残忍暴虐惨无人道地干掉一只鸭子。”
那天之后,我们更坚定地认为小林生错了地方,医药世家真是埋没了他。
他天生背负的使命应该是——杀手。
隔天小泽他爹特意到小林家登门拜访,大大地赞扬了小林这位稀缺人才。小林长这么大,终于有人上门不是为了告状,竟然还称赞他,这让小林他爹老怀大慰,觉得这孩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谁知最后小泽爹说出来意,请小林爹割爱,让小林改随他学艺。
小泽他爹是是刑部老大。
听到这个消息,我特意给焚香去了封信,提醒她总有一天小林会长大就职。若是不太急的病,遇着小林当班就忍一忍,等隔日其他医生来了再看。有可能的话,最好自己看点医书药书,稍微懂得辨认药方药性,不得已被小林医治的时候,还能把一把关,救自己一命。
往后几日,我忙于给我娘庆生练习烹饪,没怎么关注小林。
到了二十四那天,小六生日,我才又见到了他。
小六家那日热闹了一整天,小林站着一整天。
还没好利索,坐不了椅子。
小六生日宴上有一道肉沫蒸蛋。
那肉沫剁得非常细碎,吃起来口感细腻柔滑,是我亲手做的。
小六生日宴上还有一道三色蒸蛋。
那咸蛋皮蛋剁得非常细碎,混合得分不出彼此,也是我亲手做的。
“啊!你会做菜了!”这是大家的声音。
但其中有一个声音非常突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比其他人略高,我一下就发现了声音的来处。
“啊!这不是前几****抄的食谱!”小林捧着碗站着喊。
这次事件之后,大家对小林的看法未改,阿拉丁并五十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又往下落了几落。
其实三百年前那位司天,真的无愧于能者之名,不仅带动了经济大发展,我大锦绣国能屹立三百年,边关无人敢犯,都是托了他的福。哦,更正一下,一部分托了他的福,我爹他们保家卫国也功不可没。
可是轮到五十,明明同样被神所眷顾,却大打折扣。
“阿拉丁说他当年光顾着上课看小说,下课打游戏,回家看电视了。”五十委屈地解释。
小说我们懂。
“电视是什么?”我们问。
“说是四方的,其中一面能看到东西的盒子。东西是平的,像画一样的平的,那些画会自己动。”五十歪了歪头补充:“有点像皮影戏那种?”
“打游戏怎么打?”我们问。
“说是有个图画会动的盒子,接上条绳子,绳子另一端有个什么东西,打游戏就按那个东西,按了盒子里的图画就动。”五十挠了挠头皮,又补充:“好象皮影戏也接了条绳子?”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同声。
“我五岁就不看皮影戏了!”我不屑。
“还不如金什么梅好看!”陈袜袜不屑。
不过阿拉丁让我懂得了很多道理,比我爹我娘谆谆教诲有用得多。
“少壮不努力,老来望天空流泪。”好象念起来不太押韵,原句我一时想不起来,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忽然想起陈袜袜一直很努力,努力地想尽一切办法找媳妇。
但结果显而易见。
可知努力虽是重点,关键还要看脸。
说起陈袜袜,最近身经百战的他迅速摆脱了黄莹莹事件的阴影,又开始蠢蠢欲动。
听说有位田姓富户进行什么大投资,一时银两不凑手,想卖了城西郊外小别院周转。陈袜袜很是心动,想买。小六问过她爹后,觉得那地方不好,西郊比较荒凉,劝他放弃。
小六爹专管土地户口,买房选址问他准没错。
陈袜袜还是听得进一些意见的:“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经小六反复劝说后,他打算亲自去看看,看过再作决定。
三日后来信告知别院已命名为“陈仓”,仓字本为储藏粮食或物资的建筑,陈袜袜取了此字,求个存财纳福的意头。
别院斜对的小渡口,也因此更名为“暗渡”。
“怎么下手这么快,不是说好好考虑一下的么?你去看过了?那地方真好?”小六想不明白。
“我先去那田富户家,叫他派人领我去看看那别院,结果撞见他一屋子如花美眷。据说那只是他近两年纳的妾,这么一糟老头子,啧啧。”陈袜袜连连摇头:“真是可惜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买了。我听过借势借运一说,那富商妻妾成群,想来此运甚佳,我买了他的屋子,借他风水。”陈袜袜面带红晕:“你们看着吧,我的桃花运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