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叹了一口气，眼神飘渺，像是在极力回忆过去的事情。良久，她终于抬起头，缓缓道来：“大约是在三年前，姑奶奶，不对，是冒牌货突然闭门不出，对外宣称自己得了重病。闭门谢客，甚至连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都不能进她的院子，却有个例外，那就是小蓝。我当时想不明白，为何一向对小蓝不亲近的姑奶奶，会在自己重病的时候，只让小蓝贴身伺候。”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落到左轻脸上，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不过，以姑奶奶经常形式怪异的性格来看，突然这么做，倒是能说得过去。就这样子，过了小半年的时间。有一天，姑奶奶内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我们看到‘你’从里面出来，红光满面，看不出任何大病初愈后的憔悴。可是，尽管我们几个有疑问，也都憋在心里没有说。渐渐地，我们发现你很多习惯都改变了。比如说，你偶尔会在半夜离开房间，爬到房顶上，或对月发呆，或迎**泪，有时候兴趣来了，还会唱上几首歌……”
左轻听到这里，忍不住羞愧地掩面。小黄说的，真的是她吗？不过是短短三年的时间，为什么她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她现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小黄继续道：“还比如说，你口味比较清单，但是那人却是个重口味，喜欢辛辣的食物；你喜欢素色的衣服，不施粉黛，但那人却喜欢俏丽的妆容……很多不同的地方。最开始，我们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时间久了，就开始忍不住怀疑。小红跟小蓝的关系比较好，私底下问过她，结果被小蓝臭骂了一顿，警告她不要管这件事情。”
“没过多久，小绿就被‘她’辞退了。理由是忤逆犯上，不知礼数。小绿走了，很快就轮到我了。那天清晨，我端着洗漱的盆子和毛巾，照例去‘她’屋子里伺候。结果，她已经起来了，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眉笔，给自己画着眉。我当时头皮一痛，觉得铜镜里面的那张脸，看起来有些陌生。就这样，我被辞退了。我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那张脸不像是姑奶奶的。于是乎，我对比这半年多来，在‘她’身上发生的变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我当时都震惊了，我想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
“我心里开始害怕，我害怕自己的猜想是真的，我害怕被人灭口。我那个时候急需找一个人倾述，于是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到去了小绿家。结果，却从小绿父母那里得知，小绿在回来的当晚，便死在自己的卧室里面。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家的，我感觉全身发冷，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就像一条毒舌，找准时机，便要向我发动攻击。我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小绿，我想活着。”
说到这里，小黄沉默了很久。左轻没有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可以想想，当小黄发现真相后，知道死亡正在逼近，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惶恐不安。
逃不掉的死亡，无法反抗的终结。
“我回到家里，我爹首先发现我的异样，在他的逼问之下，我将我的担心告诉他了。”小黄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姑奶奶你恐怕不知道，我爹早些年也是修真者，只不过年轻的时候因为意气用事，被人废了一身修为。所以，他多少知道一些门道。他连夜找了他修真的朋友，从朋友那里拿回了几道防身的符咒。果然，在半夜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说到这里，她全身一阵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小黄……”左轻担忧地看着她。
小黄摆手，道：“我没事，就是有些恐怖。我将符咒贴在床头，半夜的时候符咒突然燃起来了，我本来就睡得不安稳，很快就醒了。结果，结果我发现屋子里爬满了虫子。地上，墙上，就连房顶上都是，那种长长的，黑黢黢的，头上长着两根细细的触角。每一只大约有手指粗细，像是发了疯死得朝床上爬来。但是碍于符咒的威胁，它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我大声叫喊着，我爹首先冲进来，见到里面的场景，我娘也来了，她差点晕过去。我哭着问我爹，我该怎么办，我爹让我别怕。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拉出压箱底的几张符咒，咬破舌尖，滴了血在上面。”
“虫子多少有些顾虑我爹的符咒，暂时退后了。这时，我爹说，他要出门一趟，只有他的朋友能救我。他让我呆在那里，不要乱动，我娘在门外守着我，已经哭成了泪人。我爹离开了，我坐在床上，身体瑟瑟发抖，周围全是虫子，我怕等不到爹回来，这些虫子就会把我吃掉。我不想死，我不想变成一滩烂泥！可是，爹最终还是回来晚了一步，符咒烧完，虫子没了估计，肆无忌惮地朝我爬过来。”
她苦笑着：“我虽然最后得救了，但却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小黄，是我害了你。”左轻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非常惭愧。
她身边这些侍女，是何其无辜，不过是平时跟她相处的时间多些，比较了解她的喜好，就被尹青狸这么对待。
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尹青狸一人所为，还是有徐少谦的参与。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会放过他们！
小黄突然挺直了背，面朝着她，弯下腰，朝她郑重地行了个礼。
“你这是要做什么？”左轻连忙伸手扶她，被她避开。左轻明白她的坚持，便由着她又磕了两个。她的心情很沉重，这种沉重又不同于她知道冒牌货是尹青狸的那种，这种沉重并不单纯，绝大多数是一种惭愧。她被别尹青狸伤害是一回事，但是无辜的人因此收到牵连，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姑奶奶，小黄在这里恳求你，请你一定要手刃凶手，为我们报仇！”小黄磕完头，抬头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让她忍不住全身一颤。
她从小木屋从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之前承诺过左宁，要赶在戌时之前回去，所以也不敢再耽搁，箜生变故。
然而，她在迦兰院门口，又一次遇到霍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