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古老的沙煲熬的粥,小灶明火,不是用电,电锅始终不如这火来得更契合食物。
王进走进厨房,王雅也窸窸窣窣跟进来了,对着他笑了一笑就算招呼过。王进接了水就靠着厨房流理台台面慢慢喝。王雅取出一只碗,是的,一只。
王雅很仔细的用好看的白瓷碗盛粥,然后还装了四碟子小菜:一碟橄榄菜,一碟淋了香油的咸菜丝;一碟肉松,一碟切得碎碎的鱼干。
王进饮食很规律,也不爱宵夜,但是——王越坐在客厅里,精美的食物摆在茶几上;王雅坐在他边上,双手叠在膝盖上,殷勤的望着他,说:“二哥,我特别煮的,用的上好东北米。我看你这几天喝酒喝得很厉害样子,想你回来暖暖胃。”
刚刚在厨房,他们俩人一人站在流理台的一头,厨房能够多大,距离很近。他们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唯一的妹妹。
一人只接着水,沉默的喝着;一人低着头,专心配置。弄好后抬头,露出微笑,端着托盘出去了。
王进喝完水,从他们边上走过,上楼去,没有人叫他一声。
那一对兄妹挨得很近,亲密的低声交谈着,调羹碰着碗壁的叮当声在这安静的深夜里清晰可闻。
王雅笑了起来,笑声带了几分活泼。是了,王越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总能逗得人开心。
回到卧室,王进看看时间,想糟糕、这么晚了。明天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见面,状态不好可不行。
第二天中午,王进进到包厢,看到杜群青边上坐的笑眯眯的中年男人还觉得很不真实:南方诸省里一线的贵介公子,怎么会真的是他们合作对象?
杜群青却很是平静的向他介绍:“阿进,想必你知道他是谁。我们要和沈先生一起开一家投资公司。”
王进只说:“你安排一切就好。”
说好利润是三七,沈大公子是名义上的大股东实际上分文未出。
很精美的一桌饭菜。杜群青好像完成一件大事一样很是轻松,他得到了沈大公子的承诺就知道自己可以无所顾忌的往前冲,想走多远都行。他很认真的吃着菜,他有好几年没有仔细品尝过食品的滋味,而很快他又将忙碌起来,这难得的喘口气的时分,他想好好的吃一餐饭。
王进却食不知味,他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就要当着沈大公子的面大声疾呼:群青你疯了吗还是嗑.药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苛刻自己?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你那早已经不知所踪的妹妹?
因为虽然表面看沈大公子很占便宜,但实际真正占了便宜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他王进。
沈大公子拆分了他手下一个很小的公司、一股脑儿全交给杜群青来重组。用的是王进提供的的名头,这新公司将变成沈大公子和王进个人的小金库,于两人的家族都无关。
王进很明白沈大公子这块金字招牌保驾护航的作用,他肯合作都已经算万般降尊纡贵。而自己却是提供不了任何无论技术还是资源的东西,哪怕自己有王越的才华都好。
甚至钱都没有。杜群青不让王进出钱,他说你的钱都是你家里的,我要这笔钱完全和王氏无关,这样才我们要做什么王氏才无权指手画脚。
王进羞愧莫名。杜群青用的是他当初那一笔在美国借给他家救急的钱,王家已经先还了一半给他。王进知道那是他家的拆迁费还有他父母的抚恤金在一起,名副其实血钱吧。
杜群青出钱,出力。沈大公子出资源人脉,然后利益是沈大公子和王进分。
回去的路上,王进说:“我到你那里去坐一坐。”杜群青没有买房子,他说还不知道以后到底会定居在哪里,是王进帮他租住的市区一处高级公寓。
王进偶尔也过来住,就像在美国读书时一样。有时他抱怨说,我怎么就像你的保姆一样。的确,在美国他们同住时也是王进打扫,收拾,做咖啡。他在这里比在那栋豪华别墅里更感觉自在。
屋里凌乱不堪,纸张落了一地,一卷又一卷的传真从桌面垂到地上。烟草的气味犹未散尽——他一晚上到底要抽多少支烟?
王进去厨房,拉开冰箱看到他上次买的柠檬还有,上次是多少个现在还是多少个。他拿出来,切出小口,挤出清凉芬芳的液汁。
杜群青坐在沙发上抽烟,回国第二个星期那男人果然打电话给他,又是说话之前先笑。他们见面是一个明丽的好天气,景色澄清,惠风和畅。他们用餐的是个古民宅改建的私房菜馆,雕花窗户大开,看着熏风拂过,庭院里一株不知名的花树满树繁花落英缤纷。
两个人都心情很好的样子,杜群青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左边脸颊有一个很小的笑涡,只有他真心笑的时候才会露出来,那样子说不出的稚气可爱,简直还像个校园里的大男孩。
沈大公子玩味着白酒绵长的回香,含笑说,从来没有让jennifer入眼的人,她这么热心的推荐你,我当然要给你一个机会。喏——
他推给他一个档案袋——这里面的案子让我很头疼,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去试试,一个月后让我账上进三百万我就相信你的能力,我也将回报你。记得,是纯的哦。
纯利润三百万。杜群青看着资料,一百万是合理的,可是一百万的利润对于沈家大公子来说的确不入眼;石头里榨出油来吗?不,这客户有潜力,他嗅到了资本的味道。
杜群青道:“你只要三百万?那么三百万以上的都是我的。”
沈大公子一口酒呛住,瞪大一双眼角斜飞的桃花眼看着杜群青,然后说:“你说笑话时是不是从不笑?因此效果更好?”
“我从不说笑话。”杜群青缓慢又清晰的回答。
没有沈公子,他也将对着目标前进。可如果有捷径为什么要放弃?他以一个人去对抗一座城,他需要平台,王进,远远不够。
这一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前几天把钱划入沈大公子的账户后,接到他的电话。光听着声音就可以想象出一幅春风里桃花乱飞的景色,他吃吃的笑,说:十五号一起吃饭吧,庆祝我们成为合伙人。
然后声音变得娇滴滴的:你买单哦,你竟然比我多进帐十一万;把那十一万都吃掉好了,要不然我心里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