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打开车门,王越坐在后座。
王越挑起一边的眉毛:“沈大少不愿意得罪杜群青。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沈大少单纯的一个手下而已,原来他们的关系却有外人不知道的情分。”
王卓从后视镜里窥视着王越的面孔,因为他的五官有修整过,单是看他表情是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的。
“二哥,你最后想如何处置大哥?”王卓慢慢的道,心里好像有一股烈酒在细细的倒下去、凉飕飕的,却又辣辣得微微得疼。
王越惊讶的道:“你以为我是想报复王进?”他笑了起来,转头看着车窗外的熙熙攘攘人流:“你们啊,都想错了,我不是想复仇;我和王进呢,现在已经是无冤无仇。我现在要做的只是为了得到平安而已。”
“阿卓,开车吧,平安待会就会回家来看我了。”王越靠到后座,闭上眼睛,声音温和:“阿卓啊,这一笔烂帐你不清楚是最好的。你的人生不在从前,而在以后。我和王进却已经是没有以后了的。”
“我大部分是为了自己、小半也是为了你把王家这些烂帐剔除出去。阿卓你懂吗?你只管好好努力,别辜负了爸爸妈妈就是;还有小雅,小雅以后是交给你了的。沈大少的态度目前足够了,他不帮你,但也不会帮王进,你要争气。”
王越卧室里挂着一串不值钱的风铃,是某天平安晚上回来从地摊上带回来的,说家里**静,有点声音听着也好。王越打开大门就听见风铃细碎的响,一串的叮咚声。
平安纤长的指头拨弄着风铃,看见王越开门连忙走到客厅里。她来时听保姆说王越出去散步了很是惊讶,还特别去小区找了一圈,找不到人更是不安。
王越自从出事后极其反感抛头露面,就是这一年他身体基本康健、才在她的要求和陪同之下才勉勉强强下楼走几圈。
平安仔细打量王越,看他穿得很严实、神态舒展的样子才松了口气:“你变化好像很大,人都有精神多了!”
王越并没有坐下,也站在房间里微笑:“是吗?你不是昨天才见过我,难道今天才发现我有变化?”
平安每天都还是回来一次,长则两三个小时,短则半个钟头,主要是监督王越按时服药和饮食。看着王越情绪稳定,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发疯也逐渐的放了心。
“你吃饭了没有?”王越反过来问她,他的态度很是大方自然。平安摇摇头,王越就说:“那我们出去吃饭怎么样?”平安吃了一惊,可王越能够这样像正常人一样是她一直盼望的,也就不拒绝了,点了点头。
出门时王越按照习惯扶着平安的手臂,一边说着:“我们去家好一点的餐厅,不过是你买单啊!”他的声音因为喉管受损而沙沙作响,并不动听,但那口气竟然有几分往昔的幽默。平安觉得几分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王越自从病后饮食一律清淡,他们到的是一家中等规模的江浙菜馆。其他菜都平平,一道黄酒焖肉却是火候极好,肉的质量也新鲜上好,上桌时酥烂浓香;然后就是一道冬天的时新菜清炒冬笋了,洁白清脆,清气怡人。
菜是王越点的。他遗憾道:“可惜我不能在饭后来一根烟或者一杯咖啡。”
平安把斟了热茶的玻璃杯子放他面前,手指尖几乎和杯子壁溶为一体。王越的言谈举止都很有以前那种满含自信和出身优越所带来的风度,这实在有些奇怪。
“看你也很不错的样子。”王越继续微笑着对着平安“我们吃饭到现在,你一根烟都没有抽过!”
“现在一天三根左右,尽量在戒。”
“你哥哥要求的?”
平安摇摇头,浓密的头发里有小小火花闪烁一样:“哥哥他随我,他只要我好好的。”
脱了外面的大衣,平安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贝母的钮扣有着品牌的名字,胸口打了几道褶皱。
她头发简单的编织了一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没有首饰也没有脂粉;但双颊和嘴唇都有着天然的润泽的水色,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就像被阳光消除了雾气的湖水。那种欢场气氛已经在她身上无影无踪。她看上去甚至像个天真而羞涩的小姑娘。
“我还以为你们旧人重逢,你马上就会把我抛到脑后呢。”王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想你哥哥是不太愿意你和我---你这些以前的人和事还有着牵扯吧?”
平安小小的嘴唇微微撅起,有些薄怒,却因为她那种天真的美而显得更像一种娇嗔:“我们俩又不是那种牵扯,我只是做事要做到底而已。我希望你好,何况哥哥也很忙,他除了要我注意安全之外并不管我做什么的。”说着她脸上的红色加深了一点,带着得意说了一句“哥哥相信我。”
王越看着她,想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少女时候的平安,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吧。他不动声色加一句:“他很忙吗?他没有跟你在一起吗?我还以为你从我这里搬出去就马上和他在一起了。”
平安脸红得更深了,却是带上了恼怒和一缕惆怅之色,她摇头:“他才不会---才不会---”可她还是忍不住漏出一句“我不知道,哥哥好像有点躲着我。”
“也许是因为离婚的事,你知道像他们那样的人离婚是没有那么简单的。”王越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心下稍安,反过来安慰她。
平安心里被戳了一下,她胡乱擦了下脸:“不说我了,总之我很好,你也要好才是。”
王越一边点头一边端起杯子,感受她纤指的余韵:“是。平安,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要振作点,就算残疾了我也是个男人么。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人努力是不公平的,我想我有点能耐自己心里也会好受点,也能对你更好点。”
“王越---”平安觉得他这话不对,她不需要他的承诺,他的努力也不应该是为了她。
“你别说了”王越阻止她“我反正是你从死里捡回的,你可以不要我,但我只有你一个主人。”
有一次他们在家里看影碟,是《忠犬八公》。黑暗里王越靠着她,抱着她的脖子轻轻吻着,说平安,我就是你的小八,不管你把我丢在哪里,我都会等你到死;不,我死了也是你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