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苏美眸波光涌动,与平时的古井无波大相庭径,眼眸处火光流转,呼啸着似要大火燎原,寸草不留。
眼前可怜的皮质沙袋被她蹂躏地左摇右晃,风中凌乱,呲呲的声音仿佛悲鸣,哀叹自己时运不济,被这罗刹女看上了,毫不温柔地一顿拳打脚踢。
砰砰,左右开弓,勾拳侧踢,还没晃停的沙包又一阵翻江倒海,东倒西歪,跆拳道社的其他同学心中暗暗为那个可怜的沙包鞠一把同情泪,怯弱地咽口口水,沙包也有尊严,这么凌虐它可以么?
从她踏进跆拳道社会场开始,会场就被她散发出来的风雨欲来的气势压倒,整个会场的气压瞬间低到爆,原本对战,练习的同学瞬间噤声,心有戚戚焉,不敢接近她三尺以内的风暴中心,生怕被余波扫到。
装着若无其事,偷偷继续瞄那受气沙包一眼,社团的同学不自觉地挪了挪脚步,拉远与她之间的距离。啧啧,被虐得真惨,再挨两下,估计就彻底报废,垃圾桶再会,后会无期了。
似乎是发泄够了,右手勾着沙包,半倚在上面,胸口微微起伏,轻轻喘气,眼中的火光散去,此刻,美丽的大眼透出些许迷离。
以辰不知道什么情况,前天早上开始就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稍微碰他一下,犹如惊弓之鸟,恨不能弹开三尺,她是病毒带菌者么?
校园相逢,急匆匆掉头而去;同桌上课,对她视若无睹;约他吃饭,每每借口推脱。
冷漠到底也就罢了,她叶雨苏不是不知情识趣的人,只要他一句话,她与他从此形同陌路,各不相干。
可是为什么,在她所看不到的身后,不止一次地用令人心碎的目光偷瞄她,那目光哀伤悲戚,夹带着强烈的心痛与不舍,无奈与不甘。即使没有正面迎视,那强烈的感觉如芒在背,在在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
一次又一次远离他的决心,软化在他悲伤的目光中。
叶雨苏,有点出息好不好!人家都不稀罕理你了,何必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你几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上午最后一堂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如遇大赦,像关在笼中的鸟儿得到自由,迫不及待地展翅远飞。
“以辰,一起去吃饭吧。”忽略他的冷漠,雨苏露出抹甜美的笑意邀约。
正襟危坐的以辰蓦地一僵,费了好大的劲才阻止自己不去看她,害怕迷失在她温暖的笑靥中,忘了自己坚守的原则,已经决定远离她,不成为她的负累了不是么?
低下头,他呐呐地回到,“不去了,我还有事,你自己吃吧。”
雨苏的笑容倏地僵在脸上,“以辰,你这两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我们一起分担。”
不要再说了,以辰握拳,武装自己用冷漠的口吻说道,“小雨,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他的冷漠,他的愤世嫉俗,在她温暖的撩拨下,已不复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抵抗多久,对于她,他的免疫力为零。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自动放弃接近自己,云翔,才是她最好的归属吧。
锥心的痛,仿佛有人用螺丝钉在他心口一寸一寸地拧进去,尖锐的疼痛在心口蔓延,将他整个淹没。
倏地起身,以辰打算离开。
雨苏比他更快,拦在他的面前,小脸是他没有见过的倔强,“展以辰,今天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保持距离!”
以辰偏过头,冰心在一寸一寸融化,自己的初衷是为她好,为什么苦苦相逼。
“字面上的意思,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我不需要同情,习惯了一个人,很好,我不需要别人介入我的世界,你很烦!”
强迫自己说出违心的话,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受伤的表情会让他更痛恨自己,她是他的天使呀,他怎么可以伤害她。
“呵呵,展以辰,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我的,同情么?我叶雨苏不是悲天悯人的神仙,没有同情心可以滥用!”
雨苏受伤的声音让他心疼,小雨,以辰心中哀呼一声,几乎站不住脚。
“同情也好,可怜也罢,我都不需要,以后离我远一点!”强壮镇定,以辰在破功前踉跄离开了教室,离开了雨苏的视线。
雨苏没有再追上去,既然人家不领情,她何必死皮赖脸,一个人乐得清静不好么。也许他们只是对方擦肩而过的风景,冷心的两个人互相慰藉了一阵子,终究回到原点,享受各自的寂寞。
以辰决然而去的背影在眼前浮现,雨苏心中升腾起一股躁郁,已经决定了不是么,她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为什么,心头怅然若失的感觉那么强烈。
娇喝一声,雨苏一个直拳打上沙包,白玉小手染上一抹嫣红,她却不觉得痛。
“叶雨苏同学。”哇,谁有胆量捋虎须,跆拳道社的同学视线一致齐刷刷看向身后,气定神闲的那位,不正是他们的亲亲社长么。
雨苏停下动作,美眸看向杜恒,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平日招牌的笑脸面具忘了戴上。
“有没有兴趣比试一场?”入团那天惊鸿一瞥,她利落的身手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五岁开始学习跆拳道,家中大小奖杯无数,然而他却没有了激情,没有对手实在是很无聊。
雨苏淡漠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这男孩是没有危机意识还是太勇敢,接近暴风圈的勇气令人敬佩,就不怕扫到台风尾,体无完肤?
两人立于会场中间,周围不乏看好戏的同学,除了平时练习,指点一下新入社的同学,他们还没见过社长认真比赛的样子,瞪大眼睛,再瞪大一点,千万别眨眼,错过难得一遇的精彩镜头。
“喂,你说谁会赢?”
“这还用说么,咱们社长可是包揽了国内外少年组全部冠军的高手,跆拳道界最瞩目的新星,结果显而易见嘛。”
“可是这位新同学也不弱呀,谢佳佳是全国女子组的亚军,被她两招就摆平了,那天你们没在场,可惜了。”
……
互相鞠了个躬,比试开始,刚才还在闲磕牙的同学,瞬间噤声,全神贯注地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精彩比赛。
不愧是高手,上来就是高难度的勾踢,后旋踢,呀,截防拦得漂亮。
哇,社长大人好厉害,那直拳劲道十足,叶雨苏也不弱,娇小的身形动作灵巧,速度敏捷。
好快的速度,习惯了速战速决,杜恒对自己的速度相当有信心,然而雨苏的速度更是出乎他意料的快,比起上次对阵谢佳佳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眼中闪过兴奋,不再因为她是女孩而放水,刚才的试探让他了解,雨苏不是泛泛之辈,他可以放心地使出全力。
轻喝一声,杜恒连续三个踢腿扫向雨苏,雨苏游刃有余地避开,没想到他连使三个双飞踢之后,尚有余力飞起一记后旋踢,雨苏反手截防,同时使出最简单的勾踢,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快,杜恒愕然中招。
打了个滚,避开雨苏的后招,雨苏心中的郁结更甚,以辰离开的背影在在回想在脑海,她摇头,挥去脑中的身影。
像是迷失了神智,也忘了出手的分寸,一招更胜一招的狠。
周围喧嚣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已经有几个胆大的同学准备上前拉开她,她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杜恒,而她蓄足了力道的一脚正准备落下。
她又失控了!
泛起一丝苦笑,雨苏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对不起,我失手了。”雨苏看着伤痕累累的杜恒,眼中是难言的愧疚,肋骨应该断了几根吧。
“没关系,技不如人,是我输了。”杜恒倒也大度,动弹不得,眼中却是对雨苏的赞赏。
以他的伤势,雨苏足可以构成故意伤害罪,他却不想追究,是他主动提议比武的,怎么能怪人家出手太重。
校医的效率很高,稍稍固定了杜恒的断骨,将他抬上担架,正打算送去医院。
雨苏拦住了他们离开的脚步,“送他去BF附属医院,找骨科权威林天恩,放心,以他的技术,不会留下后遗症,你以后可以继续比赛。”人情牌该刷的时候她绝不吝啬,她惹的事,当然要自己善后。
原本黯淡的脸泛出一丝生气,“谢谢。”他虽然输的甘心,但想到这伤可能留下的后遗症,影响以后的比赛,还是不自觉得难过,有了她的承诺,他安心了。
自己伤得他那么重,他还向自己道谢,这男孩该说单纯还是单蠢呢?
她倒是有些羡慕他的洒脱。
“不用向我道谢,我只是弥补自己的过错。”
杜恒扬起招牌的亲切笑容,“不用自责,跆拳道比赛受伤是难免的,你都说我没有后遗症了,有什么关系。”
校医抬着担架离开,其他同学纷纷作鸟兽散,不敢招惹雨苏,她刚才的样子像是地狱的修罗,残忍嗜血,满身杀气,他们可没有胆子招惹她,被抬走的杜恒就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
雨苏扶额,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差一点铸成大错,记忆已经不复清晰,依稀记得上一次的失控,87条人命,如一颗巨石,压在她心上。
即使是罪有应得,但她讨厌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
展以辰,只是一个认识不久的男孩,为什么,会引发她再一次失控?
答案是,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