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端云挫败地赶了驴车往回走,没有办法,她一时是回不去城中了。她漫无目的,驴儿很有"灵性"地带着她重新回到了重症区旁的街道,来回徘徊,窦端云苦恼今夜没有地方可以去。
算了,她还是硬闯出去好了,她一人一驴,驾着车那些人应该拦不住她。下了决心掉转驴头,瘦小的驴儿连声叫起来,惹得街上来回巡逻的一个小兵频频投来目光。
她没有想到这声音将关汉卿招来了,关汉卿听到这驴声一惊,推门出来,果真见窦端云徘徊在大街上的身影。
“舍不得走?”他挑眉问道。
是巴不得走才对!但是窦端云不想他看出自己是被拦回来的,昂首道:“我只是掉了东西,倒回来看看而已。”
“如此甚好,那就快些离开吧。”
窦端云从鼻中哼出一声闷气,正要赶车离开,前处奔来一个守卫,是方才在城门口将她拦住的那其中一人。
“关夫人,你可别再出去了。”
对于“关夫人”这个称呼,窦端云只恨自己自作自受。来人停在她的车前,张开双臂虚拦着的,“上头吩咐下来不许这里面的人出去的,你别为难我们了,这里正好有你相公在,你就留在这里吧。”
关汉卿这时听得明白,抱臂一笑:“原来是被拦回来的。”
窦端云白了他一眼:“是我自己担心这里的病人,想留一晚观察观察。”
“那你请自便吧,可以去那边。”关汉卿朝窦端云指着方向,那里的病人症状比较轻,她呆在那里算是比较安全的。
只是窦端云并不领情,她可不想如此轻易地在这男人面前丢掉面子。
“我随便自己找地方住,还要你管。”
驾着车打算离这男人远些。
“这里没有人肯收留你。”
关汉卿一边说,一边走到她身旁拽住了她手上的缰绳。他的手顺势滑下,拉住了她的手,“下车吧。”他淡淡偏过头朝街道巡逻的小兵道,“麻烦你将这车找个地方安置。”
窦端云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已经随这手腕上温暖力量下了车,跟随在他身侧往亮着昏黄灯光的一间小屋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她还是发怔的状态。
“我不收留你,今晚上你住哪里。”
“没有你我也能找到地方住。”
“破庙也关门了。”
“你……”谁说没有他她就一定会住进破庙去。
尴尬与难堪之际,她已进了这间屋子,里面的房间宽敞,夜幕初临,这里亮着一盏灯,昏黄的烛光将屋子里氤氲出暖意。后面还连着几间屋子,住着被派遣来这里的小兵们。
窦端云化难堪为恼羞:“你想干嘛,吃我豆腐?”
“如果你是块豆腐,那我还是宁愿选择吃别的青菜。”
“不要脸。”
“今晚就住这里,明日我送你离开。”
“……他们死守着上头的命令,不让我离开,你有法子?”
“我猜到了你会再回来,这里刚刚出了人命,我是这里唯一的大夫,兴许会有一点和他们商量的机会。”关汉卿边说边走去了后院,他提来烧好的热水,“你洗漱吧,我到院中去配药。”
窦端云的尴尬没有消退,她知道这里是瘟疫区,她除了去症区借宿,别的人家户肯定不会收留她。关汉卿虽然面上冷漠,但好在还是知晓她的这份难处。只是毕竟是她落了下风,她面子上哪里挂得住。
匆匆洗了个澡便穿上衣物,出去倒水时关汉卿正在院中一盏灯下配药。夜风吹得烛火轻颤,将他的影子也映得颤抖。
窦端云咳了一声:“喂,你进屋子里去配。”
“马上好了。”
“明日配不行吗。”
“这些都是明日要清早要熬制的,我怕时间来不及。”
窦端云站在院中,抬头望望天,丝丝夜风清冷,“好像是要下雨了,不会再像前几日那般下大雨吧。”
关汉卿低头忙碌着手中之事,“不知。”
窦端云自讨没趣,绕着关汉卿的药台走了一圈。关汉卿这才瞟了她一眼,“你没换衣服?”
“我没有带衣服。”
“这身衣物白日里接触到了病人,还是换下来比较好。”
窦端云这才瞧见他身上的衣服确实不是白日里所穿的,她也知道该换一身,不过她手边还真没有可以换洗的。
关汉卿终于忙完,走进屋子里:“进屋来吧。”
他翻出自己的衣物,拿了一身放到床榻上,“夜晚睡觉无人瞧见,你且先将就穿我这一身。”
“谁爱穿你的衣服。”窦端云脸色一变,让一个女子穿他这个大男人的衣服,这成何体统。
“眼下形式,你如何我不勉强,随便你。”关汉卿淡然说着。
窦端云沉顿一瞬,突然绽开了笑,“这屋子里没有桌子,你今晚睡哪里?”
关汉卿神色安然,也是一笑:“睡床。”
“那我睡哪里?”窦端云愕然。
望着她这错愕的表情,关汉卿第一次不由自主地笑出声,他挑眉,却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你睡一半,我睡一半,各不相扰。”
“你想得美!”窦端云紧护着胸口,气急败坏在屋子里走动,她就知道不能轻信这个男人,她真是发了神经,竟然一次次信了他的鬼话。
上一次同睡一间屋不说,现在还得寸进尺了!蕙娘已经在抓她的把柄,眼下那么多人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相公”,若被这里的人传出去,她还真是洗不清这罪名了。
“关汉卿,你这个王八蛋。”
关汉卿蹙紧了眉头,他第一次在女人口中听到如此粗俗的脏话,眯着双眸望着身前这女人,他心中升起一股厌烦,果然还是改不掉这粗鲁的性子,哪里有杜九娘半分体贴可言。
这样的女人他不屑与她争辩,解了外袍,关汉卿躺在了床上:“你不想睡自便,反正这里就一张床。”
窦端云这时更加生气,这个男人真卑鄙,将她唬到这里来了就不管不顾了,什么睡一张床,还真当自己是她相公了!
外边天色晚,夜风冷,兴许还会下雨。望着关汉卿闭目安然的神色,窦端云咬着唇,走上前抱起他盖的被子就离开。
“你……你做什么!”他在身后惊慌生怒。
“我出去睡,反正有床被子。”不让她好睡,那他也别想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