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失魂了?”一边刷牙一边观察旁边人的方伶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发呆的人,“还不快洗漱,马上熄灯了。”这人是怎么了,不太正常。
含着牙刷的单凉吓了一跳,眼睛有点迷茫的转过来盯着她,好像突然不认识一样,她这牙也刷了差不多五分钟,牙膏沫满嘴都是。
喝了口水吐掉,拿毛巾飞快擦了下嘴一扔盆里,决定快速问个清楚。
“你今天发烧摔坏了?一脸白痴的表情,脚伤了怎么连脑子也带息了?说说你在发愣想什么!”边说边递过去水杯让她吐掉赶紧漱口。
一个指示一个动作的单凉木讷的接过杯子,仰头吞吐,感觉嘴里的牙膏有部分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了下去,呛着开始猛咳。不远处正谈笑着的詹艳和王小蒙听见动静向这边望了几眼,单凉一见咳得更凶,差点岔气。方伶一边拍她的背一边拿毛巾帮她拭嘴,瞄了两人一眼,后者赶紧转开眼假装说话。方伶想着,这人今天肯定受了大刺激,都神不附体了,可今儿除了晕倒还有啥事情是她不知道的,或者是单凉没有告诉她的?从解散回到寝室半个多小时,这人就傻乎乎的在椅子上干坐着,平时屁话贫嘴一大堆,今天倒格外安静,真让她不习惯的很。照现在死逼也逼不出一个屁的样子,这事儿肯定大发了。
“快快快,还有五分钟熄灯了,赶紧进去冲澡换衣服,要发呆等下上床发去。”用手轻推她进卫生间,恨不得进去帮她洗,“记得那脚别沾水。”
赶在熄灯最后一秒,单凉抱着换下的衣服一瘸一拐的走出卫生间,往椅子上一撩一扔爬床上铺,重重的砸在床板上。正准备眯眼,枕边的手机散发着幽蓝光线响起嗡嗡的震动声,点开一开,是对床的方伶发来的短信。
“说。”言简意赅,就是她方伶的风格。
单凉握着手机看着,确实不知道如何描述今晚混乱的事件,尤其难以启齿那段,就是用枪比着她她也不会说的。想到当时那种暧昧魅惑的气氛,她脸又开始发烫,心跳也不规律起来,这后劲儿可比喝醉酒大多了。一双凌厉而邪肆的眼睛忽然浮现在她眼前,她还记得那蛊惑的嗓音,吐出的热气,还有她手下的触感。妈呀,她是不是也被他带疯了,这可是违背道德伦常的事情,她怎么还不停在这晕味儿。她觉得明天开始一定一定要远离他十万八千里,最好在他出现或者可能出现的地方通通绕道,连名字都不要听到,务必坚决歼灭罪恶的苗头于无形。空虚是滋生罪孽的温床,她开始思考是不是该像其他女生那样找个男朋友谈谈恋爱,花前月下,找个宣泄口释放下她过多分泌的荷尔蒙。难道自己是青春期的欲求不满,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变成了意淫对象?
可能是见对铺的人盯着屏幕由蓝转黑没动作,方伶假装在床上咳了一声,单凉突然一震醒过神,开始慢吞吞的打字。输入两行,删掉一行,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勉强措辞清楚的发出去,觉得像写了一篇论文般辛苦。当然,她避重就轻的只说了肖磬表白的事,单冷的名儿提都没提,还好有这出当挡箭牌,不然今晚还硬是交代不过去。
方伶看见短信里的内容相信了一大半,毕竟她看得挺清楚肖磬对单凉那份喜欢和执着,憋出表白这茬儿确实也像是他冲动做出的事情,想他不经大脑被詹艳的拙劣演技蒙骗到,就知道他是多鲁莽多容易信人的一个人。只是他在和詹艳扯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下找上单凉,不知道詹艳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她一直是提防这人的。眼睛因而往脚头扫了一眼,不知躺着的人睡着没有,自从二对二以来貌似这人已经很久没主动搭理过单冷,对她方伶从来是不理不睬,她倒是无所谓,在她看来,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
“睡吧。”见回过来的两字,单凉松了口气,之前就怕方伶不相信继续追问,现在看来她算是蒙混过关了。
秋初的夜晚开始微微有了凉意,原本应付军训检查的豆腐块被褥也被扯开盖在身上。想着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结束这一切混乱,单凉有点亟不可待。
接下里的倒计时集训,单凉很不幸被安排为观众只能一旁观赏,至于他是怎么跟教官交代的她不清楚,只知道第二天她抱着侥幸心理去队伍报到的时候,教官一指不远处的台阶对她说,以后你就坐那儿了。心里郁结难抒又不能找罪魁祸首理论,她觉得脚后跟的伤都没胸口憋屈得难受,照这情况看来,参与军训阅兵无望已经成定局了。
看台上的单冷照例如往常一样巡视着台下各个方阵的训练情况,今天是队列集训的最后一天,明天他安排了半天的拉练和射击,相当于给大伙儿一个放松缓冲的机会。谁都知道最后的打靶是个这一个月军训的压轴戏,让你体验一把真正当名军人的滋味儿。教官们谁都没指望学员打出个什么好成绩好环数,只是让大家过过瘾,让你摸下枪杆子尝下子弹横飞的震撼场面。从得知这个安排开始,男生们已经兴奋得摩拳擦掌,女生们则既紧张又忐忑,就怕一个走火毁了自己的花容月貌。只有一边儿坐着的单凉有些怏怏的,想自己这残障人士肯定是无法参加了,因而周围越激动,她进而越沮丧。几时单冷踱至她背后都没有察觉,一张脸像霜打的茄子,写着郁闷二字。
“想什么?”
一转头吓了一跳,她立马拉开老远的距离一脸警戒的盯着他,生怕他突然又有个什么举动。
单冷睨了她一眼,眼睛直视着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队员,云淡风轻的说:
“你这么大的动作不是让别人更觉得你我有什么吗?”
单凉看了下不远处的队友,发现有一两个正在往他们这边望,由于他俩坐的是操场边缘阶梯台阶,抬眼一览无遗。她只得僵直着身体往他靠了靠,假装从容和平静。
“昨晚睡得好吗?”犹如呓语在耳,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背脊挺得直挺挺的,仿佛被点了穴。她没有回答,只是眼睛四处张望,就怕有人听到他们对话。
“明早我来接你。”他看着操场却是对她在说。
“接我干嘛?”她不为所动,继续保持僵硬的姿势。
“你不想尝尝打靶?”开始诱惑小红帽,大灰狼的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单凉知道这不过是他引诱她上勾的计谋,内心矛盾又挣扎,无法参与阅兵式已经是她最大的遗憾,如果可以扣扣扳机也是不错的,也算是为此次军训划下圆满的句号。
见她已经动摇,单冷继续在她面前抛着诱饵。
“到时候你们教官会教你射击,我会在一旁督导。”
这么说他不会有机会亲近她,而且站得远远的,那样应该很安全吧,量他在人前也不敢有个什么动作。一咬牙,点头。
“我和大家一块出发,你不用接我。”她还是留了一手,这人太阴险,不得不防。
“如果你的脚可以和大队伍一起跑十五公里的话,我没意见。”他还装模作样的点了下头,单凉很是纠结。
“我要去看他们训练了,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喂……”一急扯住他袖子,“明天几点接我?”
他顺着她扯衣袖的动作绕转了下手腕,不露痕迹的轻捏下她小手,放开。她忙松开衣袖两手交握,懊恼的瞪着他,对他的奸猾大胆完全无语了,这可是大庭广众,多少双眼睛睁着。
“七点,他们出发以后,你可以多睡会儿。”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已一脸没事走下台阶,首长的严谨姿态已悄然换上。外人哪看得出来他刚才的狡诈,这人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整个一奥斯卡影帝,她想。
第二天寝室几个起床早操的时候单凉就醒了,从床铺栏杆间看着詹艳和王小蒙兴奋的照着镜子换着迷彩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又不能表现出要去的意思免得惹来疑问,倒是方伶依然我行我素打理自己长发没搭理那两人,挽了个髻用帽子扣住,看起来精神又干练。现在寝室彻底分成了两派,见面尴尬可又低头不见抬头见,自从知道詹艳和肖磬事儿后她反而有些理解,偶尔她想缓和下气氛起个话题,两人都像她别有居心一样盯着他,单凉觉得越来越没趣,有想换寝室的冲动。还好有方伶陪着她,不过她也不能讲得太明显,等那两人走后,方伶出门前她有点兴奋的叫住她:
“等下有可能我要来看你们打靶。”
方伶挑了下眉,问:
“没事别瞎转悠,你脚还没好呢。”她以为单凉是自己想去,有点没当真,“我走了。”不忘带上门。
单凉又躺了会儿,等远处传来早操的口号声开始慢慢起床,踮着脚开心的洗漱。这几天脚已经好了很多,已经可以整个挨地,只是不能使力走动,不然后跟结的痂又要绽裂。拿出迷彩衣犹豫要不要穿,明明说好以后训练她不参加,如果她穿这一身去会不会有点奇怪,这可专门是给拉练这天准备的,穿上特别野性,她一直跃跃欲试。思前想后心一横,管她的,也许人家注意不到呢,迅速扯过换上,不过没戴军帽。
看看时间差不多七点,慢慢下楼,又是旁边熟悉的校门。吉普车已经等在角落,和以往一样。
单冷在车里一见她出来就瞄见了,一身迷彩让他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今天她会穿这个。难得见她没带帽子,头发又扎成最初见面的马尾,青春洋溢,脸上被朝阳照得红扑扑的,让人想咬一口。他打开车门走过去,一身作训服在清晨的阳光下有点扎眼。她见他也换了装有些惊讶,见他手又搭上她肩膀第一反应想躲,见躲不掉只得任他扶着上车,反正从来她都拗不过他。坐上车他并没有马上出发,而是从后座拿出牛奶和面包递给她,帮她插上吸管。
“早饭。”陈述语气。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一口牛奶一口面包的咬起来,面包屑掉了一身。他帮她拍掉身上的渣粒,她有些被吓到往旁边直缩,窘迫的盯着他。
“干嘛这么怕我。”他看她一眼,点火热车。
“你自己知道。”她瞪他,意有所指。
“我记不得有做过什么。”厚脸皮的打太极,装失忆。
她可不信他会忘了自己做过的事,更加怒视。他挑了挑眉,对她的恼怒直接忽略。
“坐好了,上山的路可不好。”
双手已经伸过来,单凉吓得一跳猛往后靠。原来他是帮她系安全带。
“你不要老是突然一个动作,吓死人。”她轻拍胸口大声抱怨。
他难得笑出声,脸部坚硬的线条变得柔和,气氛明快不少。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她有些恍惚,眼前这人看起来是挺英俊,下一刻连忙否定这念头,猛念阿弥陀佛,驱逐邪念。
“出发。”好心情的戴上墨镜,车像离弦的剑蹦了出去。
车子行进的方向是离学校两站路远的森林公园,一进大门,郁郁葱葱的大树参差林立,鼻息间已有股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清新爽气,让人精神一振。
吉普车在迂回蜿蜒的盘山路上飞速行驶,单凉庆幸自己扣着安全带才不至于被甩得东倒西歪。
“你们特警队不训练开车吗?”她的声音被颠得有些抖,手死死抓着扶手。
“你现在见识的就是特警队的车技。”声音四平八稳。
她觉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嘴巴已经无暇说话,两眼紧盯着路旁的悬崖,生怕他手上一个不稳她这小命就没了。平时半小时的车程,他硬是十分钟冲到山顶,一个急刹加180度转弯,车猛地停住。单凉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半天才惊魂未定的反应过来,一巴掌扇他胳膊上,没受伤那条腿还使劲踢他,恨不得冲上去手脚并用。
“你想害死我呀,这么危险的盘山路你不知道慢点开吗,如果我有个什么闪失你怎么跟爸妈交代!”这次脸上的红晕是真生气,绝对的名副其实。
他哈哈大笑,一把拉住不断挥舞的小手往胸前一带,她已锅贴似的埋在他胸口,嘴里还咿咿呀呀怒骂着。单凉完全没发现两人的姿势是多么亲密和不妥,满脑子都是刚才差点命丧黄泉的惊险。
“如果你再不拿小命当回事,以后我坚决不坐你的车。”她这次受的惊吓比以前十八年的总和都多,难怪愤怒居高不下。
“好好好……”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用手舒缓的抚摸她的背,“你说什么就什么。”
她又嘟嘟哝哝念叨了半天,才发现两人紧贴的身体,一把推开他跳得老远。
“别过来,保持距离。”她想起自己的赌咒发誓,这人太会惑人心智,自己又老是疏于防范,真是防不胜防。
好笑的看着她强自镇定的纸老虎样儿,也不戳穿,只是转身走向远处的打靶场,里面有两个穿着特警作训服的队员正在做射击前的准备,见队长来了立马跑过来,好奇的望着身后不情不愿的单凉。
单冷说了几句话,两人立马跑开。单冷走到摆好的56式半自动步枪前,侧勾一下头,说:
“不是想打靶吗,还不过来?”
单凉环视了下四周,就他们几个人,刚才那俩一看就不是军训里的,琢磨着是他队上的队员,其他军训的队伍影子都没有,更别提教官。
“你不是说有教官带我打靶,人呢?”她觉得被骗了。
“他们还在拉练路上,打靶是下午。”
她有点懵了,问:
“那他们几点到这儿?”
“他们打靶在你们学校后山一个陆军学院的打靶场。”他看了下四周,“这是我们队里的。”
她张着嘴不知作何反应,他这忽悠也忽悠得太过了吧,她还傻乎乎的换身迷彩配合,自己就一傻帽儿。
“你这人怎么老是说一套做一套,我要回学校!”气恼得一跺脚,转身欲走回刚才下车的地方,可哪儿还有吉普的影子。
“吉普让他俩开下山办事了,中午来接我们。”
一句话,美羊羊被灰太狼圈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