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寝室教室食堂构成了校园生活的三点一线,紧凑而充实。图书馆是单凉闲暇中最喜欢呆的地方,浓浓的书香味让她想到家里的书房,只是这里寂静中洋溢着活力,还有隐藏下的青春荷尔蒙。
坐在对面的小情侣摊着书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单凉怀疑他俩看进去五十个字没有,打情骂俏不说,小动作还不断,她几次按耐不住假装咳嗽提醒这对亚当夏娃,照这速度下去,今天这本书看十页都成问题。
“咳……”第N次清喉咙,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得气管炎了。
这次两人总算觉悟到呆在这里害人不利己,迅速收拾好书包和课本快步走出去,单凉顿时觉得清净不少。
对面的座位空闲了两分钟又来人坐下,单凉头也没抬继续看着书。忽然,一道压抑又做作的女声让她不得不抬头。
“肖磬,这里有空位。”虽是对不远处的人低喊,眼睛却看着对面的人。
“这么多位子干嘛坐那里!”肖磬见单冷在有点尴尬,语气和脸色均不太好,含着不耐烦。
“我就想坐这儿。”耀武扬威的对单凉挑挑眉,詹艳眼里有着挑衅。
单凉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突然得罪了这位大小姐,虽疏离隔阂已久,但认真说起来两人并没什么实际的导火索,不知道詹艳为什么就是看她不顺眼,还越来越不加掩饰。旁边已经有人察觉到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好奇的抬头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佯装不在意的低头看书,只是耳朵已经竖起,不想漏掉任何的八卦和对话。不想被人看笑话,单凉把书一合起身。看来今天是别想看书了。离开座位前她瞪了詹艳一眼,经过肖磬时目无斜视,潇洒的走出阅览室。
出了图书馆发现外面阳光明媚,阴郁的心情顿时明朗不少,到处都是骑着车赶课的同学。本来她打算看到中午吃了饭再回寝室,现在不早不晚还硬是不知道往哪儿去,于是决定散散步到处走走,这么大的校园她熟悉的也就经常上课的区域。
正准备调头去另一个校区看看却被人叫住,一看居然是肖磬。
“对不起。”他跑到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的事你不要生气,我已经说过她了。”
单凉也有点不自在,决定把话说明,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受攻击。
“肖磬,你们的事方伶已经告诉我了,既然已经在一起就不要把我拖进来,我不希望她因为误会对我有敌意……”顿了一下,“你懂我的意思吗?”
肖磬有些泄气,原本以为自己还有点希望,现在看来是彻底无望了。
“是因为她吗?”他的眼里有着痛苦,又有不甘心,“如果我跟她说清楚断干净,你会考虑接受我吗?”
跟着肖磬追出来的詹艳正好听到这句话,气得劈头盖脸对着单凉一通骂,手也没闲着又推又扯。肖磬用力抓住她。
“你发什么疯?”压抑着的怒气彻底爆发出来,“你有病不去看医生瞎闹什么?我跟你很熟吗?不是你死皮赖脸贴着我我会跟你在一起,做梦吧!”脱口而出的话有点残忍,他原不是这么口没遮拦用话伤人的人,这次实在是气极了。
詹艳的脸气得扭曲涨红,大庭广众下被如此侮辱她觉得都是单凉的错,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后者。单凉觉得无辜又无力,自己本没有趟这浑水的意思,偏偏被泼了一身脏水还洗不掉。
周围过往的人越来越多,脸上都是看好戏的表情,他们声音又很大,她站在中间貌似就是那个无耻的小三儿。她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不然就要上校园BBS的头条了。
挣脱肖磬护着的手绕开他,临走前对詹艳说道:
“我对肖磬从来没那个意思,你不用像防贼一样盯着我。”
“你就装吧,之前口口声声说不喜欢,现在挑唆他跟我分手,你真是卑鄙的小人!”被抓着的詹艳已经失去理智,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辞。
单凉觉得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信不信由她,多做解释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在狡辩。转身快步离开,走远还能听到两人的争执声,她觉得搬出寝室已经迫在眉睫了。
掏出手机拨出去。
“今晚能住你家吗?”语气可怜巴巴。
那头的方伶正在上选修课,声音压得低低的很小声,知道发生的事一口答应,还不忘嘱咐。
“在食堂等我别回寝室,下课我陪你回去拿东西。”
挂上电话单凉觉得有点心累,才开学就闹这么一出,她的大学生活未免也太过于精彩刺激了。看了下手机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觉得难熬。
提着执意在超市买的水果来到方伶家,到了门口才发现她家是个军属院,门口还有警卫员把守,心中咋舌想方伶爸不知有多高的军衔,享受这等待遇。
开门的是方伶的母亲,温婉和蔼的样子一下子博得单凉的好感。
“阿姨好。难怪方伶那么漂亮,原来是遗传阿姨!”
小嘴立马甜的死人,她卖乖也是要看人的,只对合眼缘的人亲近。方伶在一旁翻白眼,对她溜须拍马的嘴脸表示鄙视。方母见这女孩长得乖巧漂亮嘴巴又抹了蜜,喜欢得不得了,一把拉进门摸着她的小脸只赞叹:
“怎么皮肤这么白,真是生得好,我们方伶就差在肤色不行,好是好,就是不够白。”真是越看越喜欢,巴不得也归为麾下当女儿。
“妈,别堵门口好不好,还提着水果呢。”方伶到家就是一任性的公主,鞋一踢,挤过玄关的两人走进客厅往沙发上一躺,随手在果盘捞个苹果开啃。
方母这才发现单凉手上提着一袋水果,连忙接过把她往屋里带,边走还边说她:
“来就来买什么东西,方伶那丫头也不劝你。”说着瞪了眼沙发上的人。
“应该的应该的,我爸教我礼多人不怪,再说我突然上门麻烦叔叔阿姨很不好意思,才拖着方伶强迫她让我去买的。”
方伶在沙发上对着方母耸了下肩,表示不是自己的错,方母拿她没办法。
“爸呢?”方伶扫了眼里屋的书房,没开灯,显然父亲还没回来,“又不回来?”
方母一边扶单凉坐下,一边拍掉方伶搁茶几上的腿,表情习以为常。
“听说最近上面有什么大行动棘手得很,跟老魏他们吃饭开会呢,别管他,今天就我们三儿在家吃,晚上我给这个……”突然发现不知道单凉的名字。
“我叫单凉,单就是单独的单,多音字,凉就是凉白开的凉。”每次自我介绍她都习惯了,她这个姓实在是太多人叫错。
“这姓是少,如果写纸上我肯定也念错。”方母笑笑,“晚上我给单凉把客房收收,平时那儿就放着被褥没人睡,不要显小啊。”
单凉正准备说感激的话,不料被方伶从沙发上拉起往里走。
“妈,晚上单凉跟我挤就行,我还要问她事儿呢。”
单凉想这是要拷问今天和詹艳的事情,只得婉拒方母的好意:
“阿姨您别忙了,我就和方伶睡一屋就行,您这样我倒还不好意思。”
方母见她一脸客气想想便顺了她们,进屋前在她们背后喊:
“别说久了,等会儿叫你们吃饭。”
“知道了!”方伶反手关门。
房间一开灯,单凉就看到墙上挂着一张醒目的全家合照,方父一身军装双手放膝盖上坐得笔直,方母温婉的笑着坐他右方,方伶当时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稚嫩的娃娃头,一脸不爽的盯着镜头站在两人身后。
单凉觉得好笑,望着躺在床上翻漫画的方伶,问:
“谁差你钱了,怎么跟你爸妈照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方伶头也没抬,继续盯着漫画里的人物,只是嘴巴动了动:
“我最讨厌照相机对着我,还被逼照了十张才挑出里面唯一能见人的这张,你觉得我的心情能好到哪儿去?”
单凉仿佛见到知音,爬上床握住方伶的手,两眼含泪。
“难友啊,我这辈子最怕最讨厌的也是照相,偏偏我妈爱得要死,后来为了让她不把我扯进镜头我开始玩相机,就是为了用摄影师身份躲过一劫,太不容易了。”就差挂两行辛酸泪。
方伶瞄她一眼不中招,漫画一扔,手往床上一按。
“好了,你可以进入正题了。”
单凉顿时像打了霜的茄子,笑脸也不装了。
在回家路上她大概已经说了一些,只是没提当时的壮观场面和詹艳说的那些难听话,现在被方伶要求详细阐述,只得含怨再次回忆当时的屈辱。
“你说我是不是衰到极点,没事惹来一身腥。如果我和肖磬有个什么也还好想点,偏偏我从头到尾划清界限还被骂成狐狸精,我冤是不冤?”
“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敌视你吗?”
方伶突然话题一转,单凉有点纳闷,问:
“为什么?”
“因为我跟肖磬说,我帮他追你。”
单凉傻眼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疯了?”
方伶没回答,只是拿起漫画又开始乱翻。
“我就说她最近怎么老是动不动找我茬儿,结果是你在里面安地雷!”单凉算是彻底明白了,“肖磬告白也是你怂恿的?”
“这倒没有,其实我也挺惊讶,他不像会做出这事儿的人。”方伶挑挑眉,越过眼前焦灼乱晃的人望向窗外。
“你这不是存心害我吗?”单凉一屁股坐床上,觉得自己这个炮灰当得实在是冤枉。
方伶慢条斯理的拉过凳子正对她坐好,眼睛望着她却没有焦距。第六感告诉单凉,这是要进入解谜环节了,内幕近在咫尺,紧张的吞了口口水,等着。
“知道我和肖磬是什么关系?”又是一句让单凉意外的话。
“不是你干哥哥吗?”单凉记得很清楚。
“把干字去掉。”表情冷淡。
“啥?哥哥?哪种?”单凉又被打懵了,“等等等等,我这脑袋有点乱,你说清楚点……”
单凉一手摸着头,一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这思维是不是太跳跃了点。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片寂静,彼此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开玩笑?”问得小心翼翼。
方伶望向窗外,暮色已经降临。
“这种事会拿来开玩笑吗?”横她一眼,表情变得凝重,“他妈是因为我妈才离婚的。”
装作没事的深吸口气,眼睛却专注得望着暮色,半天不说话。
“我鄙视我妈这种行为,但她却和爸生了我,所以我没资格怪他们。”叹口气,继续,“我知道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很内疚,因为肖妈妈没有为难她和爸爸,她是个好女人,肖磬哥也没怪我仍然当我是妹妹,但是我无法毫无愧疚当做没事发生一样叫他哥哥,因为是我和我妈拆散了他们原本幸福的一家。”
单凉拍拍她的手,表示理解。
“我从来只叫他肖磬哥,但是我心里一直拿他当亲哥哥,用我自己的方式。”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倔强。
单凉终于明白为何方伶年纪轻轻却有着如此沉重的心思,原来两家之间还有着这么错综复杂的一段故事,无数次听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体会话里的心酸和无奈,外表谁看得出来自信骄傲的方伶会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肖磬会明白的。”只是她仍想不通这和詹艳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方伶看出她的疑惑,眼神转冷,说道:
“肖磬和他妈妈一样是个滥好人,被这么下三烂的手段骗了还傻乎乎的和那女的一起,说怕伤害她,不知道怎么拒绝。”语气唾弃,“他不做坏人我来做,我知道他一直真心喜欢你,所以我鼓励他,我说我会帮他。”
见方伶的视线转向自己,单凉有点怯场,眼神闪烁,她知道下一句话她想说什么。
“你不能考虑一下他吗?”眼神放软,双手反握住她,“我保证他真的真的是个好人。”
单凉的心很乱,想到单冷,想到肖磬,看到眼含希冀的方伶,她有点喘不过气。彷徨间,门口响起敲门和方母的声音。
“方伶,单凉,吃饭了,你爸他们回来了。”
单凉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