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的车上,茉莉却是恼火得紧,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竟然在别人面前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抱上车,这也太放肆了!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真是越想越生气!于是茉莉就在后座喊道:“顾少爷,请你停车!”
顾北城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放心吧,我不会拐跑你的,保证安全到家,你就好好坐着吧!”
“我叫你停车!听见了吗?”
茉莉真的是有点气急败坏了,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
顾北城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就把车速放慢了,问道:“怎么了?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嗬!还好意思问!”茉莉觉得这人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我问你,你刚才在路菲菲面前这样做,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做什么啊?”顾北城一脸无辜的样子,茉莉两眼一瞪,他才猛然醒悟道:“哦,那个啊!哎呀,看到就看到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咱俩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茉莉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努力地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顿着说:“顾北城!你给我听好了,我和你之间没有半点的关系。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别以为你帮过我我就会以身相许,我求你别自作多情了!现在,请你给我停车!”
茉莉一口气说完以后,却发现顾北城好像聋了一样,依旧把车开得飞快。
她是真的生气了,一咬牙就要拧开后座的车门,外面冰凉的雨丝马上飞扑进车厢。
顾北城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立马回手飞快地将车门拉上,急道:“你疯了!不要命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茉莉盯着他道:“当然知道,如果你不停车,我还会这么做,你看着办吧。”
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么个犟脾气!
顾北城无可奈何地想道,好在这里也离她家不远了,于是他就“嘎”地一声把车停在了一条狭长的弄堂口边上,还很有绅士风度地将后座的车门拉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茉莉瞪了他一眼,低头就钻出了车子。刚走了没两步,又听见顾北城在后面喊:“茉——莉——”
茉莉气急败坏地一转身,低声恨道:“又怎么了?”她有些慌乱地往两旁的房子看看,生怕被那些街坊邻居听到。
顾北城笑嘻嘻地递上一样东西:“你的伞。”
茉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扯过油纸伞,“啪”地一下撑开,便往弄堂里走去了。
顾北城默默地目送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唇边不由自主地绽开了一抹自信的微笑:“秦望雪,无论你怎么否认,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和我的关系了。”
上车后,顾北城一边开车,脑海里却浮现出半年前的一幕……
那时候,茉莉还不叫茉莉,认识她的人只会叫她的本名——秦望雪。
那时正值夏末秋初之际,顾北城刚从英国回来不久。至于他为什么会出国,这里还有个小小的插曲可说。
话说顾北城的父亲——顾宏,那可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大腕,青年时白手起家,现下黑白两道通吃,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夸张点说,只要他顾宏跺一跺脚,上海滩的地皮都会震三震。
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惹不起的,可偏偏就有一个不买他的帐,那就是他的独生子——顾北城。
原来,顾宏和他的原配夫人结婚多年了,膝下仍无所出。本来大太太是极不愿意丈夫娶二房的,可眼看年龄越来越大,自己的肚皮却还是不争气。无奈之下,她只好应了丈夫的心愿,在乡下买了个年轻姑娘回来,当晚便和顾老爷圆房了。
也合该这姑娘命好,一年多以后,肚子便渐渐隆起来了。待得孩子生下来,顾宏已经年近四十了。
顾老爷中年得子,自然是心花怒放的,一高兴就把那姑娘晋升为二太太,吃穿用度上也有了质的提升,在家里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可以说,她和大太太的区别只在于称呼上,可行起事来甚至比大太太还高调了几分。
大太太抑郁之下,身体也一天天差了起来,久而久之就干脆人也少见了,没事就跪在佛堂里打坐念经,家人一般也不去打搅她。如此,顾家的后堂更是成了二太太的天下了。
在这么个显赫的家境下长大,顾北城从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小的年纪就学会了他爹的那一套,把家里上下指使得团团转。长大后更是不得了,虽然念的都是上海最有名的学堂,可顾北城却从来都不把读书放在心上,一天到晚就和那些纨绔子弟厮混,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斗鸟、赌钱、四处闲逛。要不就捧着把玫瑰花成天追在谁家的姑娘后面。
顾宏平日里根本就没时间管他,二太太——也就是顾北城的亲娘,更是拿他没办法。疼都疼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去管教啊。终于有一天,出事了。
某一日,顾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大群人,只见这些人浑身披麻戴孝的,当中几个还抬着一副棺材,哭天抢地地把顾家堵了个水泄不通。
开始顾宏还以为是自己做什么事的时候手脚不干净,被人家找上门来了,可细问之下才得知,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惹下了大祸!
原来这家人姓何,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在城南中学念书。可不知怎么的,这何小姐竟被顾北城看上了,他天天都蹲在中学门口守着,各色的鲜花礼物更是从不间断。可这何小姐却是个有气性的,偏偏看不上顾北城这样的富家子,无论顾北城怎样追求,她也是毫不动心。
有一天早上,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了,何妈妈还不见自己的女儿起床,于是便进房间去叫。可是无论她怎么叫唤,何小姐就是没醒过来。何妈妈心生奇怪,细看之下,才发现女儿早已断了气息!妇人家受不了刺激,当场大叫一声,便昏倒在地。
后来经过查验,何小姐是被人扼住脖子窒息而死,而且还在现场发现了一只瑞士进口的梅花表,表上还刻了一个小小的“城”字。
想起顾家的少爷最近老是缠着自己的女儿不放,何家人便死口认定了是顾北城奸污不遂,恼怒之下就把何小姐给杀了,现场的那只梅花表就是最直接的物证。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想到自家的女儿正值芳龄,却死得如此凄惨,何家族人更是悲愤无比,盛怒之下就集结了好几十人,团团围住了顾家的大门讨要说法。
顾宏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霎时整个人都震惊得呆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一向视为心肝的儿子竟做出了此等伤天害理之事!都怪自己平日里没有多加管教,现在倒好,闹出人命了!
按说顾宏在上海滩可是只手遮天的风云人物,那些昧着良心的黑心事也做了不知多少,可他却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搅进这趟浑水,顾家后世的名声还要靠这孩子来洗白呢!没想这小子竟做出了如此辱没祖宗的事情!你叫他这张老脸要往哪儿搁呢!
顾宏此时也是又悲又气,二话不说让人唤来了大少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顾北城被老爹揍得满地求饶,“哇哇”地喊着让娘亲来救命。
二太太闻讯后嚎哭着扑了过来,紧紧地把儿子护在身下,嘴里还不断嚷嚷着:“要打就先打死我吧!”说着就要去撞墙,吓得那些丫鬟们忙不迭地去把她拉住。
顾宏见状,只得长叹一声:“冤孽啊!”
见到父亲稍微冷静了下来,顾北城便连忙分辨道那何家小姐并非是自己所杀,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至于那只梅花表为何会出现在现场,顾北城更是解释不清,只说那只手表早些日子就已经不见了,他根本就没在意,天知道会引发如此大祸。
最后,顾北城更是对着祖先的牌位赌咒发誓,自己的的确确没有杀人,一定是被人栽赃冤枉了。
顾宏见他的样子也不像在作假,心里也就不由得信了三分。
可何家的人却不肯善罢甘休,嚷嚷着一定要向顾老爷讨回公道,不然就向报社告发此事,让社会大众都知道顾家养了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按说顾宏在上海滩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偏偏那些报社的记者却总会让他头疼不已。毕竟时代已经不同了,公众的舆论还是很重要的。其实这事要解决也不难,无非就是花钱多少的问题。可一旦触动到媒体这条敏感的神经,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了。
左思右想之下,顾宏决定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他派人暗中找到何小姐的双亲,承诺以重金赔偿;另外又暗地买通了当局的警察,以扰乱社会秩序为由,公然驱赶带头闹事的何氏族人。
一来二去的,何小姐的父母也终于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了,加之自身力量不够,很快便败下阵来了。那些跟着起哄的见主家都不追究了,轰然几声便作了鸟兽散。
就这样,一件人命关天的事情就这么被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