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落座,皇帝笑说着场面话,无双端坐在上,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宴席,忍不住好奇偷偷四下打量起来。
她的位置坐北朝南,陈国众臣按品阶一字排开列坐东面,离皇帝最近的位置是位头发花白,蓄着长须的老者,他身着素净的灰白长袍,盘膝而坐正在闭目养神,若是再给他配上个拂尘,这人连妆都不用画,直接可以扮演太上老君。
心里恶趣味一番,思量起先前流月拿给自己的花名册,无双猜测这位老者该是当朝太师,也就是皇后的父亲自己的外公,不过看太师的这个岁数,想必是十分的晚婚晚孕才有皇后这么年轻的女儿。
移目太师下首,无双瞳孔猛的一缩,冰冷的话语霎时回荡在脑海之中“枫儿,前朝余孽断不可留!”
原来那个人就是当今丞相叶柄成!
双拳紧握,眼中一直被她极力隐藏的凌厉再也忍不住释放出来,丞相似是察觉的无双的目光,缓缓偏过头状似不经意间向她看了一眼。
他面带微笑目光柔和,明明是陌生人,无双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宠溺,这种宠溺的目光极易捕捉。因为每当皇帝看着她时便是这样。
无双微愣,随后弯起漂亮的眼睛不易察觉的向丞相点了点头,此时丞相已经不再看她,与对面的来使笑谈着什么。
调整呼吸,余光瞥到了不远处正好奇打量着她的景小侯,这个呆子今天穿的依旧华贵异常,他头戴上好的羊脂玉冠,一身朝服倒是没什么显眼之处,但是腰带上镶着的半颗夜明珠不可谓不惹眼,想起他那个奇葩的娘,这一身也还算内敛了。
景小侯也不在乎很么礼节,只是盯着无双看,心想这个公主没事干嘛用面纱遮着脸,难道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
坊间把这位尊贵的公主传的神乎其神,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顶多算个花瓶而已,唉,皇家宴会真是无聊透顶。
也不看景小侯歪歪扭扭像生了虱子的模样,再往下便看到排在几位老者之后长相与丞相七分相似的年轻男子,叶铭凡。
景小侯年纪轻轻坐在上位那是借着祖上的光,而叶铭凡却是凭着自身的才华,这其中是否有丞相在其中斡旋无双不清楚,但是从她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叶铭凡确实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
那么叶銘枫呢?扫视长长的列坐一直到尽头也没看到叶銘枫的影子。
忽然想起太虚殿内列坐的乃是朝中五品以上大臣,叶銘枫只有一个宫廷画师的虚弦,怕是在对面的笙箫殿与荷婉殿中的女客邻近,无双又习惯性的皱起眉头,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太在意叶家的人。
飘飞的思绪很快被奏响的乐曲打断,清一色的粉装宫女流水般飘然而至又飘然而去,留下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和醇香的酒水。
无双并不觉得饿,这些吃惯了的饭菜也勾不起她的胃口,倒是来使的献上的贺礼挑起了她的兴趣。
住在宫里这半年什么好东西她没见过,半人高的金像还真是头一次见。
献上如此大礼的是赵国来使,据她所知赵国是个盛产黄金的小国,说是遍地金山也不为过。
一直以来赵国求生于各大国的夹缝之间,完美的充当了一棵墙头草的角色,竟也立国至今,不得不说赵国人长袖善舞,极其善于审时度势。
紧接着楚国来使献上遍镶珠宝的宝刀一把,东西没什么新意,倒是楚国来使的衣着打扮让人觉得十分奇特。
他们蓄着浓密的胡须,脖间挂着骨制的装饰物,身穿紧腿紧袖衣裤,布料很普通,胸前不知道用什么颜料画了三条颜色各异的线,说起话来粗声粗气,有些憨直。
楚使刚坐下,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起身,他一派悠闲得漫步到殿中央,衣袍上的暗纹若隐若现,一举一动优雅的让人好似在观看一场表演。
“小王来此,除了带来燕皇的贺礼恭祝陈皇喜得皇子,还自备了一分薄礼希望无双公主不嫌弃小王的心意,能够笑纳。”
“哦?襄王还为公主准备了礼物?”皇帝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道。
皇上此话一出,无双瞬间有一种赤果果暴露在人前的感觉,刚刚展开的秀眉忍不住再次皱起,这个襄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襄王对无双勾唇浅笑,眸中闪着不明的笑意,三声清脆的击掌声响彻大殿,紧接着两个黑衣侍卫抬着只约莫两米长的梨花木长匣走了进来。
长匣上的黄金锁扣被挑开,两个侍卫抬出奶白色的布制卷轴,襄王悠悠扫视众人一眼,修长的食指勾住捆绑卷轴的金丝带轻轻一扯,卷轴霎时展开。
这是一幅手工刺绣的画,画中女子手执团扇嬉戏于花丛之中,保持着抬手扑蝶的姿势,漫天彩蝶将她环绕,好似她便是那御蝶的仙子遗落人间。
殿内一瞬间的沉寂,除了丝竹管弦之声无一人说话,这画美是美,除了绣工精湛却并无什么奇特之处,说白了,陈国的任何一位画师都可创作出这样的画卷,实在是太普通不过。
这里着实轻了些,就在赵国来使想要出言打圆场时,襄王又晃晃悠悠站到画布之后,负在身后的手中依旧不仅不慢的把玩着璞玉,只见他轻轻一吹,殿中央的画布轻轻抖动起来,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画布上原本静止的彩蝶霎时好似活了过来,彩翅一张一合,当真绕着中间的女子翩翩起舞开来。
漫天彩蝶齐舞,女子浅笑的容颜越发清晰却仍旧看不真切,总归从背影看来像极了无双,彩翅翩跹,女子手握团扇上的彩蝶乍然飞起,原本停留之处现出四行云流水般的小字——公主无双。
皇帝原本面有愠色,见到公主无双四字已然开怀大笑起来:“好!好一个襄王,好一个公主无双!”
龙颜大悦,群臣附和,襄王从画布之后走出,满是笑意的双眸与无双直视,行了一礼道:“不知公主可喜欢小王的礼物?”
皇帝闻言也侧首看向无双,无双轻皱的眉头扭得愈紧。
襄王是借了一词多义的彩头,区区四字即点了她的名字,指出画中之人是她,又寓有公主绝世无双之意。
画是好画,只是大殿之上本是共庆琪儿满月,这襄王却处处针对她,到底是何居心?
沉思良久,无双点点头道:“襄王的画甚好。”
襄王闻言展颜一笑,还不待那笑容完全绽开便听无双又道:“只可惜,本宫向来不喜欢蝴蝶。”
无双确实很讨厌蝴蝶,那是因为蝴蝶是毛毛虫所化,而任何一只毛毛虫都是她的噩梦,她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虽然其中不免有想让殿中那个骚包的襄王下不来台的意味。
襄王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赵国使臣感觉到气氛微妙,连忙道:“方才襄王展出画卷,下官本以为只是平常之物,见过百蝶齐舞这番奇景才知,这幅画怕是用燕国的国宝天蚕丝所织吧。”
襄王敛住笑容,一副很受伤的样子点了点头道:“虽是国宝,既然公主不喜欢,那便毁了吧。”
众臣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天蚕乃是燕国国宝,对生存的环境要求极为苛刻,十年结一茧,百茧一米丝。
天蚕丝金莹剔透,每一寸上几十余种颜色交错,静止时寻常无二动时波光粼粼采光潋滟。
曾有一方绣帕从燕国流出,上面一只指甲大的蜻蜓活灵活现好似活物,坊间盛传乃是天蚕丝所织,最后被万金求走。
只一只蜻蜓便值万金这满布的彩蝶......
只是襄王话已至此,众人虽觉得惋惜,这样的场合里却不好多说什么。
无双听都没听过天蚕丝,可是一干大臣的反应她还是看在眼里的,那肉疼的样子想必这东西值不少钱,想了想开口道:
“襄王忍痛割爱,本宫岂能拂了襄王的面子,来人,收下挂到本宫皇弟寝宫,本想为皇弟找些乐子,可惜天寒地冻苦寻无果,襄王的大礼正解了本宫的愁事。”
无双的话一出,襄王的脸色变了变,太师和丞相不漏痕迹的向无双投来赞许的目光,陈国大臣们长呼一口气,公主真是妙人,一句话既给了襄王台阶下,又让襄王这东西送了跟白送一个样。
燕国国宝是好,谁让你们织成蝴蝶了呢,咱们公主不喜欢蝴蝶你能怎么样。
这就好比你得了一块千年好玉,本想着送给别人讨个好,结果把玉雕成了一坨屎,谁得了它能开心?只能是不好意思,东西收下,人情没领。
“哈哈哈,公主与皇儿姐弟情深,朕甚感欣慰,就依公主所言,把画送到乾明宫去。”
皇帝金口已开,宫人上前接过画卷小心收好,抬了下去。
众人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襄王仍站在原地,待到侍卫宫人统统退下襄王又开口道:
“今日陈皇大喜,小王在此有一事相求,想来个喜上加喜,不知陈皇可否准了小王?”
“哦?襄王有话不妨直说。”
无双看着这男人一脸骚包的假笑直觉不好,喜上加喜?能有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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