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敌军的土坡越垒越高,推进速度也随之变得缓慢起来,为了抢占先机,埃兰人动用了几乎全部的奴隶和战俘,一些劳累致死的人甚至被直接夯进土坡里。
而与此同时,按照莱姆苏的计策,全城的百姓被动员了起来,连夜扎草人。沙利亚还亲自挑选了一千名士兵作为敢死队,其中包括他本人的贴身卫队,由老将帕尔辛和帕祖祖分别率领。组织民夫即刻开始挖掘出城的地道,并悄悄撤回其余三个城门的守军,全部布置到南门。
一夜辛劳,东方刚刚露出点点亮光的时候,几条通往西城门外的地道全部完成。而与此同时,埃兰人的攻城土坡也已经垒到了南门城墙边。借着火把,城上的守军与土坡上的埃兰人已经可以看清彼此的面孔。土坡和城墙之间还隔着十来步的深沟,双方只好用弓箭和长矛相互问候着对方。
城楼上的那些稻草疑兵显然起了作用。西城门外,几千埃兰士兵排成整齐的方阵,虎视眈眈地守着大门的出口。数不清的长矛整齐地插在地上,远看去就像麦田里的稻穗;而阵前一面面的巨盾,看上去仿佛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很显然,遭遇这样威猛的战阵,对任何敌人来说,都将是一场噩梦。
莱姆苏和帕祖祖与老将帕尔辛一道,早已潜入地道之中,只等着城南门的撕杀声为号。
帕尔辛摸到莱姆苏身边,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忧虑,小声说道:“不是我贪生怕死,看那阵势,这将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城主十分相信你的计策,也许我也不应该怀疑你,但我还是要说,但愿你的计策真的管用。”
不等赖苏回答,帕祖祖笑道:“你尽管放心,这群乌合之众在我看来,就如同一群待宰的公羊一般。”
这时候,从南边忽然传出一阵阵响亮的号角声。
“埃兰人开始进攻了!”帕尔辛焦急地说道:“我们不能再拖延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觉到大地在微微颤抖,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脚步声。
号角声过后,大队的敌兵整齐划一地沿着各处土坡向拉扎玛城墙缓慢挺进。
每支队伍最前面是手持铜矛和巨盾的长矛兵,三排扛着宽大木板的兵士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大批身形魁梧的战斧手。城楼上拉扎玛守军的神经瞬间绷紧,他们立刻各就各位,倚着城墙严阵以待。
埃兰人行进至土坡中间时,拉扎玛的士兵们从城墙上射出弓箭,投掷标枪,扔下石块,但是敌人看上去训练有素,他们立刻停止前进,前两排长矛兵迅速架起巨盾,后排的士兵则将长矛的一端支在地上,另一端抵在前排的盾牌后面,这样,不要说标枪和弓箭,即便是石块,也没法伤到敌人分毫。
敌人离城墙百步开外的时候,城外传来第二通号角声,经验十足的沙利亚大喊一声:“避箭!”,城墙上的拉扎玛士兵们纷纷举起盾牌,互相掩护。
果不其然,话音刚刚落地不久,无数的箭镞飞至,雨点般砸下,落到盾牌上怕怕作响。
沙利亚透过盾牌的缝隙瞟了一眼城墙外的敌情,发现趁着守军遭到箭雨压制的机会,攻城部队迅速地用那些木板在城墙和土坡的间隙之间架起了天桥,后面的敌军叫嚷着涌了上来。
“雨”声渐小,沙利亚扭头对士兵们喊道:“小伙子们!敌人来了,拿起你们的武器!亮出来给他们看一看!喂给他们尝一尝!送他们下地狱!”
喊杀声顿时响彻苍穹,来自拉扎玛的守军,也同样来自攻城的埃兰人,所有的战士都如雄狮一般咆哮着。
第一批长矛兵冲上了城墙,那青铜长矛锐利无比,比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得多,挡在最前面的几名守军士兵避闪不及,被穿胸而过,当场阵亡。
沙利亚左手持盾,右手持斧,一个侧身便灵巧地避过了那致命的一刺,自己突入两名敌军中间,左挤右撞,他力大无比,将两个敌兵连人带盾从城墙上推了下去,他们惨叫着向下坠落,摔死在墙角下。
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沙利亚毫不畏惧,伸手抓住一个敌人刺来的矛头,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手起斧落,削下了他半个脑袋,接着抓住他的尸体顺势往自己身后一甩,挡住了背后的攻击。
下面的埃兰士兵狂叫着冲了上来,他们**着上身,面目狰狞,手中的青铜战斧在落月和朝霞的共同照耀下散发出令人生畏的寒光。但是沙利亚毫不畏惧,虽然身上已经多处受伤,却越战越勇,刀砍斧剁,盾砸肩撞,土坡上很快堆积了许多埃兰人的尸体,像墙一样阻住了后面跟上的埃兰士兵。
附近的拉扎玛士兵见国王身先士卒,大受鼓舞,纷纷赶过来支援,他们干脆拣起地上埃什努纳长矛兵遗落的铜矛和巨盾,以牙还牙地反过来向埃兰人进攻。
“干的好!”沙利亚欣喜不已,已经有些乏力的他,赶紧退到巨盾的后面,大声指挥年轻的拉扎玛士兵们:“孩子们,把他们赶下去!放信号!让他们上天!”
话音刚落,一支明亮的火箭射上了天空,片刻后,每个攻城土坡的末段忽然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刹那间,所有的坡道都被烈焰吞没。
这也是莱姆苏想出来的主意——在挖出城地道的时候,顺便在南门每个攻城土坡的下面也挖了一条地道,再在下面塞满柴草和油缸,只待敌人涌上坡道,进退两难的时候,引爆这些家什,一则可以杀敌,二则完全摧毁了那些土坡,使得城上守军的压力锐减。
埃兰人万万没有想到,拉扎玛人是背水一战,锐不可当,埃兰士兵纵然人多势众,但在狭窄的土坡上难以施展,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烈火,顿时自相践踏,摔下去的人不计其数,死伤惨重。
……
听见南门传来的阵阵喊杀声,地道里面的一千勇士不由得躁动了起来,有的人跃跃欲试,想冲出去和敌人决一死战,有的人则吓得发起抖来。
“是时候了!”老将帕尔辛急迫地喊了一声,准备让那一千勇士出击。可他还没来得及下令,一旁的帕祖祖居然嗖的一下窜了出去,转眼间便冲出了百步之外。
莱姆苏记得帕祖祖要他进跟的话来,于是第二个冲出地道,使出吃奶的劲儿追了过去。
正巧两小队埃兰巡逻兵一前一后经过那土丘,没料到刺斜里冲出一个身材高大,面若猛兽的怪人,一见他们,不容分说,拔刀便砍,寒光闪处,第一队的五个埃兰兵纷纷倒地,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帕祖祖接着弯下腰,捡起地上埃兰兵掉落的长矛,忽然转身,猛地向莱姆苏掷了过来!
莱姆苏吓呆了。他瞪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致命的长矛,还没来得及做出躲闪的动作,那长矛便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只听见身后一声闷响,接着一个士兵趴到了莱姆苏的背上,鲜血喷涌而出。
原来莱姆苏只顾奔跑,没留意另外一队巡逻兵赶到了自己身边,要不是帕祖祖动作神速,自己早就被砍死了。
剩下的几个敌兵见状都吓呆了,转身拔腿就跑,却不如帕祖祖脚快,他星步上前,一刀一个斩翻在地。
远处的埃兰指挥官见派出的小队士兵居然顷刻间被两个人全歼,勃然大怒,他立刻下令,让士兵摆出步兵方阵,齐声呐喊着朝这边杀来。
“跟紧我!”帕祖祖大喝一声,领着莱姆苏朝那方阵的侧翼跑去。
“使出你的全力奔跑!跑不过他们,你就死定了!”帕祖祖大声喊叫着,莱姆苏不敢懈怠,咬牙切齿地快步跟上。在他的身后,是已经被激怒的埃兰指挥官,再后面,是臃肿的埃兰方阵。
帕祖祖健步如飞,莱姆苏则是为性命而全力奔跑,而那群埃兰人,身上装备沉重不堪,自然是跑不过两个轻装上阵的人,不多时便被二人甩在了身后。
帕祖祖大声叫道:“莱姆苏!骂他们!用最难听的话!一定要让他们追我们!”
“难听的话……”莱姆苏愣了一下,他以前勉强算是个斯文人,就是用中文也不怎么骂人,现在用阿卡德语来骂人,可要费一番脑筋了。
“乌哈以多卡迪希!埃姆埃兰姆希米!(世上共有几种人?男人女人埃兰人!)”
“拉乌尔玛多姆耶!拉卡里埃亚卡迭!(今夜做梦也会笑,因为你们喝我的尿!)”
这些生造出来的骂人话,埃兰人从来就没有听过,但大意却都是听得懂的,而且富有韵味,格外地具有侮辱性。他们顿时勃然大怒,越发起劲地追着二人,数千人的队伍狂奔,在地上掀起了一阵尘土。
二人引诱着敌人杂乱无章地涌到了土丘跟前,漫天的迷尘已经蒙蔽了他们的眼睛,忽然间,从迷尘里爆发出一阵喊杀声,帕尔辛及其他一千名拉扎玛死士如放出牢笼的野兽,狂暴地扑向敌人,和帕祖祖一起大开杀戒。
早已被帕祖祖戏耍得晕头转向的埃兰人哪里招架得住?他们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遭到伏击,本来就不强的斗志顷刻间便化为乌有,顷刻间便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打散了西门的军队,那一千勇士片刻不停,飞奔着杀向南门。
拉扎玛城南门,虽然沙利亚击退了敌人数次攻城,但毕竟兵力不足,他身上着伤多处,开始感到体力不支了。
正当他苦战之际,忽然看见西边一阵尘土扬起,一彪人马大声喊叫着冲入城楼下的埃兰军队,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惨叫连连。
沙利亚知道是帕祖祖率领的那支奇兵杀过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城上的守军见状也士气大振,越战越勇。而那一千拉扎玛士兵,在帕祖祖的带领下,快速杀往南门,发现中了莱姆苏的火计,已经被烧得惊慌失措的埃兰人,便立刻叫嚷着加入了屠敌的盛宴当中。
这时,从西面城门外再次传来阵阵响亮的喊声:“马里大军在此!阿塔姆鲁早降!”
那喊声振聋发聩,响彻天空,莱姆苏不由得心头一惊,这一千敢死队并没有喊口号啊,那是谁在诈称马里大军?莫非……
他想得没错,此刻,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沿着幼发拉底河进发,已经抵达拉扎玛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