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就这么走走歇歇,太阳第四次爬上头顶的时候,莱姆苏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座城市。如果没有出差错的话,这座城便是沙利亚口中的希特城,马里和巴比伦的边界城市。
和拉扎玛不同,这座城池几乎是完全开放的,看不见高大厚实的城墙,有的只是高低层叠,星罗棋布的各式房屋。那些建筑看上去四方四正,没有一点尖突棱角,不似后来古中国的建筑那般行云流水,潇洒飘逸,而是自有一番简约之美。拱形的窗户,却又和方正的屋子搭配得恰到好处,散发着一种独有的理性韵味。
一条宽阔的河流环城而过,形成了这座城市的天然边界。河流上横跨的几座石拱桥便是这座城市的门户了。这古代西亚人也着实聪明,居然懂得巧妙地利用拱形结构,在没有钢筋水泥的情况下,也能造出如此坚固的大桥来。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这几座石桥上来往穿梭。推着独轮车的小贩,牵着马的旅人,怀抱孩童的妇女,还有身着裹身长袍的祭司……唯一少见的,是手持兵器的士兵。
入城的时候,莱姆苏从马背上下来,改为牵马步行。虽然这座城市看上去显得非常友好,但莱姆苏依然保持着一丝警惕,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有任何的闪失,于是也学着一些游商那样,裹住头颈,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现在他看上去,还真像个地道的中东人了,只不过,别人裹头用的是专门的软布,而他却只能用上那件亚麻披肩,可那披肩实在是太短,照顾了头面,肚腹只好露在外面了,所以当这个“另类”的男孩牵着一匹高大战马招摇过市的时候,不时引来众人怪异的目光和嘲笑的声音。
不过莱姆苏现在丝毫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他现在急于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不是希特城,哪条路是通往巴比伦的。
可向谁打听比较好呢?希望不要正好遇到马里的士兵,不过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莱姆苏的目光在一个个的路人身上游走,最后锁定在街边一个卖手工木雕的小贩身上,他拽了一下缰绳,牵马准备走过去。
刚刚迈出一只脚,莱姆苏感到身边飘过来一丝清香,耳边一声清脆悦耳的话音问道:“请问……您知道哪条路是通往巴比伦的吗?”
莱姆苏吃了一惊,他侧过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也牵着一匹马,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小姑娘,你是在问我么?”莱姆苏看了看左右问道。
“当然……是问你啊。”女孩的脸微微一红,她说的也是阿卡德语,但那口音听起来并不地道。
细看那女孩,莱姆苏的脸也顿时红了。鹅蛋般圆润的脸庞白里透红,皮肤光滑得就像中国的丝绸,那双流淌着西域风情的乌黑大眼上,长着浓艳翘长的睫毛,若不是这是个没有化妆品的年代,很难相信她那妩媚的柳眉居然是天然的。娇小的鼻翼正在微微地翕动着,就像一只跳动的精灵。
艳丽而不妖媚,娇俏而不纤弱,紧裹着一身的卷衣,隐约露出少女独有的婀娜身姿,那一头乌黑的齐肩直发,让莱姆苏顿时觉得,无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应该都会被她的美丽所迷倒吧。
莱姆苏首当其冲地被迷倒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那少年的身体里,跳动着可是一颗成年小伙子的心。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险些流出口水来,幸亏蒙着脸,不然的话,形象可就完全毁了。
“唔……你也不知道么?那打扰你了。”那小美女见莱姆苏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又不答话,只好失落地转身离开。
“等一等”莱姆苏这才醒过神来,叫住那美女:“其实……我也是刚刚来到这里,很巧啊,我也在找去巴比伦的路。”
那美女嫣然一笑,说出的话差点让莱姆苏跳起来:“哦?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巴比伦,路上也可以相互帮助。”
“好的,你等等啊,我去问个路。”莱姆苏稳了稳神,走到那小贩身边,开口问道:“请问,我们要去巴比伦,应该走哪条路?”
那小贩正在专心地雕琢着手里的木胚,他放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莱姆苏,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马匹和美女,低声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去巴比伦干什么?”
“我是……”莱姆苏顿了一下,编造道:“我是米斯拉图亚城邦的人,去巴比伦……探亲,她是……”莱姆苏回头看了看那女孩,她立刻会意走了过来,朗声回答道:“我是赫梯人,去巴比伦找我的哥哥,先生,您知道去巴比伦的路么?”
那小贩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不停地在二人身上游走。莱姆苏不由得暗自发笑,这小贩看上去最多不过三十来岁,八成是被这位小美女给迷住了,却又不好意思盯着别人看,只能是这样左顾右盼地偷着看。莱姆苏也是未婚的男人,也曾经青涩过,对男人的这种惯用伎俩,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那小贩迟迟不作回答,也确实令人生厌,莱姆苏催促道:“先生,您到底知不知道去巴比伦的路呢?”
“那边。”小贩忽然伸出手指向两人身后指去说道:“看见城中的那条河没有?河这边是马里国,河那边就是巴比伦的领地了。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可以过河。”
原来幼发拉底河流经这希特城的时候,分成了三条支流,又在下游汇聚成一条大河,这样,外侧的两条支流便形成了希特城的天然护城河,而中间的那条支流,则把希特城分为南北两个城区。
“过条河就是巴比伦了?”莱姆苏惊笑道:“呵呵,还真是个边境城市,谢谢啦。”说罢,转身牵起马缰,对那美女说道:“咱们……走吧。”说着说着,莱姆苏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可是……”那美女面露尴尬的表情看着莱姆苏:“对面只是巴比伦的领地,我要去的是巴比伦城啊。”
“我们进入了巴比伦的领地,再问那些巴比伦人,他们自然会告诉我们巴比伦城怎么走了。我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莱姆苏小声对那美女说道,就在他刚才他转身牵马的时候,忽然发现一旁出现了两个神色异常的男人,目光不住地往他们两人身上扫,直觉告诉莱姆苏,再不离开,恐怕会有麻烦,弄不好,他们便是马里的士兵。
“那好吧。”小姑娘抿着嘴点了点头,也拉上缰绳,和莱姆苏一起朝着城中的河道走去。
两人边走边聊着,莱姆苏得知了那女孩名叫辛希娜,是从马里国西北方的赫梯部落千里迢迢来寻找失散的哥哥的。这小姑娘也着实单纯,对莱姆苏这个刚刚认识的朋友居然毫无保留,不过此刻莱姆苏并没有心思去聆听美女的妙音,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紧跟着他们的那两个男人身上。
“莱姆苏,莱姆苏,你在听吗?”辛希娜拽了拽莱姆苏的胳膊,显得有些生气。
莱姆苏搔了搔头,尴尬地答道:“呃……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唉……看来你根本就没在听。”辛希娜的小嘴立刻抿了起来,一只手叉腰,娇嗔道:“算了,不说了,赶路吧。”
“嗯,等我们到了巴比伦,你再说给我听。”莱姆苏随口答道,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听见那几个人沉重的呼吸声了。而倒霉的是,刚才一时心急,只顾按照那小贩指的路往河边走,却没有留意,这条路的尽头,竟然是一个死胡同!
直觉告诉莱姆苏,他们有危险了,于是他小声对身旁的辛希娜说道:“辛希娜,你听我说,不要作声。”
“嗯?”辛希娜自然是一头雾水。
莱姆苏尽量压低嗓门说道:“我们身后有两个人一直跟着我们,可能要对我们不利。你不要声张,先上马,要是他们真的动手,你便骑马冲出去。”
辛希娜捂住自己的嘴巴,满脸都是惊愕的表情:“啊?太可怕了,那你怎么办?”
“都叫你不要作声了。”莱姆苏急得咬牙切齿,他看着辛希娜,目光往她的马身上一甩,辛希娜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骑上了自己的马。
莱姆苏一转身,发现那两个男人正好站在二人的身后,见小伙子和小姑娘停下了脚步,他们也驻足不动,双手交叉在胸口,堵住了巷子。
已经很明显了!莱姆苏忽然一拍那马的屁股,辛希娜会意地一抖缰绳,那匹马立刻冲了出去,两个大汉始料未及,慌忙躲避,让辛希娜逃出了巷子。
莱姆苏见辛希娜已经脱险,微微一笑,自己也要翻身上马,可是莱姆苏的马本是沙利亚的战马,又高又大,不似辛希娜的那匹马小巧,莱姆苏一时间爬不上去,那两个男人回过神来,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一齐朝莱姆苏逼近。
“哈!”莱姆苏放弃了上马的打算,他大笑一声,站直了身子,直面这两个男人。对于刚刚经历了拉扎玛血战的莱姆苏来说,他根本没有把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在眼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长声马的嘶叫,接着便是辛希娜的尖叫声。
看来这两个男人还有同伙!辛希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