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
初夏时节,夜凉如水。
懿宁轻手轻脚的越过已经熟睡的丫鬟良琴,把白天收拾好的首饰细软连同多年来的私房钱三百多俩银票打包在一个锦蓝色包裹里,拿着绣鞋,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闺房。
此时府中的家丁多已入睡,只留门房的几个小厮在无聊的打着瞌睡,懿宁绕过后园,从小门轻手轻脚的溜了出去。
刚出门,身子便随着一股力量,带入到墙下的一角,夜色下,景骅一身青色长衫更显素纯。
“懿宁”景骅压低嗓音问。
嘘,懿宁示意景骅不要出声,抓住他的手,向前跑去。
景骅的手不似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也不似府中那些先生小厮一般布满茧子,他的手从来都是那么冰凉,在这初夏,清凉如玉。此刻,这块玉正任由懿宁这么肆意的牵着,穿过几个小弄堂,来到了芦苇荡边。皎皎月光,一对璧人并肩而坐。
景骅拿出怀中的帕子,轻拭着懿宁的额头,“刚才跑的太急,都出汗了”
懿宁正诧异景骅这堂堂一个男子,怎么会随身带着帕子,这行为虽很体贴,却十分的娘,在她印象中,男人出汗了要么不擦,要么由中意的姑娘擦,还是,这是哪个中意他的姑娘擦完了留下帕子做纪念的,一股雏菊的清香随着额头飘进了鼻孔,这帕子,却是当日她丢下的。没想到,景骅却随身携带。想到便不由得脸有些发烫。
景骅指尖从懿宁脸颊滑过,感受到了那非寻常的温度,轻声问:“你怎么了,脸为何这样烫,可有不舒服?”
懿宁忙掩饰道:“没有,没有,热的”说罢用手在面前忽闪几下,以表示她很热。
景骅收起帕子,小心放进袖口,“明日我便动身进京考取功名,懿宁,等我回来,一定亲自去找总督大人提亲。”
懿宁把手中的包裹送到景骅膝盖上,“这些给你,第一次去京城,需要打点的有很多。”
景骅扫了一眼包裹,淡淡的说:“这些我不要,哥哥嫂嫂已经给我准备好了盘缠。”
景骅年幼便无父无母,全凭哥哥一个带大,因带着个拖油瓶,家境又清贫,哥哥前几年好不容易才娶了一房妻室,景骅的嫂子相貌虽不美丽,但泼辣却是闻名乡里,景骅跟着兄嫂的日子必定不好过,便知趣的从祖宅中搬出来,在学堂靠教书营生,闲暇时,便在割芦苇做席拿去集市换钱。
三年前景骅参加乡试中了举人,兄嫂对他的态度却180°大转弯,嫂嫂不但每日做饭给景骅吃,还拿出银钱来资助景骅读书,叫他放弃割苇做席,好生读书。
那日懿宁带着丫鬟良琴去静心庵还愿归来,正遇到一身短衣打扮的少年在河边割芦苇,那轻盈的芦苇,在少年的手中却变得那么听话,仿佛那不是在辛苦的劳作,而是在天与地这张大画卷之间泼墨写意,小船将进,惊动了正在挥毫的少年,少年直腰抬头,眉眼如幕,丝毫没有慌乱之意,把身后一捆芦苇麻利的打好捆,让开一条水路,以便小船靠岸,懿宁与少年四目相对之间,便感觉心跳停了半拍,伴随停掉的半拍,脚却毫无知觉的伸向了水里。
丫鬟良琴便在身边,虽然眼快,手却不疾,眼见懿宁要掉到水中的一霎那,少年忙放下手中的镰刀,箭步过来,矮身用肩头托起了欲落入水中的懿宁,男女授受不亲,懿宁一只脚踏到少年肩头,停掉的半拍心跳复苏回来,连忙收回芊芊玉足,少年肩头落下一个脚印,下身却已被泥水浸湿,但是刚才的一连贯动作却又是那么的得体,既挽救了要落水的小姐,又没使了礼数。
没等懿宁说声谢谢,少年便怀抱芦苇,混入密密麻麻的芦苇林之中。
这少年便是景骅。
懿宁手中握着包裹,思绪慢慢的回到现在,“听我父亲说,京城乃天子脚下,东西都贵,哥哥嫂嫂的辛苦钱,怎够一路的诸多打点。就当我借与你的,等,等”
“等什么?”景骅问。
“等到你金榜题名回来,聘礼中还与我"说罢,把包裹硬塞到了景骅怀中。
景骅从怀中掏出一只足银的绞丝手镯,套到懿宁手上,“这是我娘送给你的,另外一只,在我嫂嫂手上”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没有媒妁之言,只有河边的芦苇,被风吹的沙沙做响,见证着那晚俩颗懵懂的心的交换。
翌日,景骅便离开了家中,随乡中几个同窗,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程。
景骅离去后俩月,佟博收到吏部的公函,进京述职。父亲走后,懿宁便觉得更叫无聊。每日盘算着景骅归来的日子,这日,她好不容易从母亲那里讨要到银子帮母亲去胭脂店买水粉,带着良琴刚出府门不久,便被一个手刀敲昏,塞上了去往京城的马车。
叹了口气,说道:“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