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眼里的轻蔑一闪而过，指着刚才兰芬所说的陆天丽所站的地方，说道：“刚才老身可是看到丽姐儿没有穿木屐，而且那个位置上，只有绣花鞋的脚印，而不是木屐印子。”陆老夫人有指向陆天香之前所站的位置，“根据雪地上的木屐印儿，香姐儿穿着木屐站在这儿，隔着一石桌子。倒想问问，香姐儿是如何推倒丽姐儿？”
陆天香听了，恍然大悟，没有想到祖母的心细如丝，观察入微，不由得起了钦佩之心。
戚氏面色一白，也没有想到会是此等状况，结结巴巴道：“那里有好多绣花鞋印儿，也可能是陆天香的脚印，她们姐妹两个年级相仿，鞋子大小也一样。”
“大嫂，您平日里的聪明劲儿去哪儿了，难道整日尽想着如何陷害人不成？”柳氏自知即是姑妈，又是婆婆的老夫人很睿智，今天可是见到了。
根据几个脚印就能推测出事情的大概和真相，看来以后还得小心一些。
陆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不屑地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你以为香姐儿把木屐扔到三丈开外的地方，然后再跑过去推倒丽姐儿啊？”
“正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管如何，今日不能松口，戚氏心想，否则如何在陆家立足。
“愚蠢致极！”陆老夫人厉声道，“回你的福宁苑，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出来！一辈子想不出来，你一辈子不要出福宁苑！丽姐儿禁足一月！府里暂由老二媳妇管家。”
先不说五岁的孩子，怎么可以把木屐仍的那么远；更不可能有扔在三丈开外的回廊上的准头。
戚氏身子一晃，跪在地上，哭着道：“母亲，你不能如此待我们母女，都是陆天香陷害我们！”
“紫玉，紫英，把夫人架回去！”陆老夫人沉声道，不给戚氏点教训，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戚家现在不是声势正旺嘛，她就等他们上门，让他们看看养的好女儿。
柳氏心情雀跃，道：“是，母亲，媳妇儿一定尽心尽力管家，不让母亲费心。”
翡翠搀扶着陆老夫人出了水榭，陆天香紧跟其后，水榭里只留下戚氏六神无主，兰芬，兰雅等人，面面相觑。
陆天香几次从祖母眼里看到不一样的神采，虽然猜不中祖母的心思，但对于近日祖母出手，还她清白，她还是非常感激的。
摸摸红肿的脸，“咝咝”，哎呦，还真疼。
跟在陆老夫人后面，陆天香松口气，这一劫算是有惊无险度过去了。
在外面赚了一圈，陆老夫人浑身发冷，靠近木炭盆，取暖，眼角看到了往她身边凑的陆天香。
“香姐儿，你可满意今日处理之法？”陆老夫人没有抬眼，垂下眼皮，搓搓炭盆上的手。
陆天香两膝着地，挺直身子，臀不沾脚跟，两眼看着陆老夫人，道：“回祖母，祖母公允，还孙女清白，天香谢祖母庇护。然妹妹少不更事，是天香没有做好榜样，禁足一个月足矣；母亲见妹妹受伤，疼痛女切，以至于迷了心智，孙女理解。”
陆老夫人暗暗点头，并不穷追猛打，反而审时度势以进为退，尽显大家风度。
陆老夫人挥挥手，道：“你回去吧！翡翠别忘了拿点药膏消肿去瘀的药给香姐儿用上。”
“是，老夫人！”翡翠应下。
陆天香跪双膝后，两手先到地，再拱手，同时低下头去，到手为止，道：“孙女天香告退！”
陆老夫人看到陆天香的礼数，不由神情一怔，这通神气派，更甚那些世家大妇。
柳氏更是讶然，依稀看到了方氏的神韵，总是雍容华贵，温婉可人，心里甚至多了一丝酸涩和嫉妒。
在外面吹了风，陆老夫人喝了姜汤，发了汗，精神才好了一些。
柳氏在身侧服侍陆老夫人，轻声道:“母亲，这香姐儿行事做派，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陆老夫人也有同感，不过在和苏嬷嬷私下里询问了一番，这些礼数都是她教导过的，只是香姐儿学得比较好，几乎是一学即会。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这些礼数都是苏嬷嬷教的，等敏姐儿大些，也跟着学规矩礼数。”陆老夫人下定决心，准备把苏嬷嬷长期留下来，教导家里的几个姐儿。
“这苏嬷嬷可就是母亲重金聘请的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柳氏吃惊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香姐儿有今天的神韵，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云翔，云飞这辈子没有姐妹帮衬，实为艰难。鹏哥儿，程哥儿将来也能姐妹助其一二。”陆老夫人想得很好，打算地也非常精明。
只要能重振陆家，牺牲几个孙女又如何？
柳氏深以为然，道：“母亲，开春了，媳妇就给敏姐儿启蒙，教习规矩。若是能有香姐儿的几分神韵，也够敏姐儿受用不尽了。”
陆老夫人见娘家侄女懂她的心思，阴沉的心情才好了一些，浅笑道：“你就是猴精猴精的，现在让你管家，你可得好好做，不能损公肥私。府里的下人精明着呢，都睁着眼睛盯着呢！”
这个娘家侄女哪点都好，就是有着雁过拔毛的毛病。
“母亲，您就放一万个心吧！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媳妇儿还能不知道！”柳氏连忙保证道，“现在正是大老爷和二老爷丁忧守孝之时，如若后宅不宁，传扬出去，也会影响大老爷，二老爷的前途。”
“是啊，陆家蛰伏已久，也该上下活动一番了。这戚氏整日拿香姐儿的命数说事儿，实为不妥。就算香姐儿是天煞孤星命，为人所恶，传扬出去，我们陆家出了一个天煞孤星命的姑娘，剩下的几个姑娘命数又能好哪儿去。不能让戚氏毁了家里的姐儿们！”
“母亲所言有理。母亲，对于有人传香姐儿天煞孤星命这事，有几分真实？”柳氏问道，心里忐忑。
命数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哎······”陆老夫人感慨道，“以前我是对这些不屑一顾的，但人老了，行事愈发谨慎。你也知道的，自当年方氏有了身孕，方家被判通敌，方老太爷狱中猝死，方家被流放，生死未卜。方氏生产，大出血而亡，这还不算，老太爷罢官，随即身染重病，云翔，云飞仕途不顺，这一切切，历历在目，不得不信啊！”
柳氏一身后怕，暗自决定，以后还是远离陆天香安全一点。
“那现在该如何行事？”柳氏在老夫人面前，从不会自作主张，这也是柳氏聪明之处，得到陆老夫人的欢心。
“香姐儿是个好的，可以说是陆家小辈女儿里最最出挑的，以后有大用。再等等，想个妥帖的法子。”陆老夫人不忍舍弃好的棋子，行事得当，香姐儿可以为陆家带来很多好处。
既然陆老夫人开口了，柳氏也不多言语，又和老夫人寒暄了几句，才告辞离开。
翡翠也从香园送药膏回来。
“香姐儿现在如何?”陆老夫人问道。
“大夫看过来，只是瘀伤，擦点药膏过几日就没事了。”翡翠答道。
“嗯！”陆老夫人点头，“小兰，小环，兰芬，兰雅发卖出去。香姐儿身边的几个丫鬟，不当用了，该给香姐儿指谁过去服侍？”
陆老夫人说话从不无的放矢，问她，就是希望她能给个主意。
翡翠沉吟，想了一小会儿道：“回老夫人，先夫人留下的人都被夫人遣送到庄子上了，不如让香姐儿的乳母刘家婶子，一家人服侍大小姐？”
脑子里依稀记得那个脸盘圆润的妇人，嫁给了庄户上的一个管事姓刘，陆老夫人颔首，道：“嗯，你的主意甚好，让人去寻了来，给大小姐送去。”
“是，老夫人！”翡翠暗暗心惊，这大小姐算是入了老夫人的眼。
翡翠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和大小姐相处的过程，并未有怠慢大小姐的地方，才微微放心。
陆天香半张脸淤青，红肿着被送回来。
翡翠也没有说什么，彩云彩凤也不敢问。
等翡翠一走，彩云急忙问道：“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小兰，小环呢？”早上的时候，她可是安排小兰和小环跟着大小姐一起出去的。
陆天香冷笑，道：“我脸疼，没精力说一遍，不过只需要彩凤姐姐出去转一圈，就能知道今日始末。”
陆天香累及，脸上抹好伤药，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彩凤和彩云出了屋子，懊恼地说道：“今日夫人敲打我们两个，担惊受怕，都忘了出去打探消息。彩云姐姐，你去给大小姐准备些热乎的饭菜，我现在就去探探消息。”
“辛苦妹子你了！”彩云点头，“快去快回！”
“现在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能回想帮衬了。”彩凤也觉摸着她们的处境危机，指不定到后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