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牛又吞吞吐吐了一番，终于还是说不出话来，最后憋了一句：“晚上有空吗？到我这来喝酒。”
喝酒？看老黄牛的表情，不像是想打自己的样子，至于说喝酒什么，应该也不至于是鸿门宴吧。
卫子青向来喜欢交朋友，看对方这么老实样，想想应该只是因为自己一下子给了他这么一大笔生意，想结交结交。
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见老黄牛还在那支支吾吾的，知道再给他一个钟头他也不一定能说出话来，所以也懒得等他说完了。
走出很远时，老黄牛才又憋出一句话来：“你一定要来呀！”
声音里的哽咽让卫子青有点疑惑，但看到宛姿正在着急地向他招着手，就没再去想这件事。
“怎么了，宛姿姐。”
“老板，我哥打电话给我，让我们先别回西河街去。他们正在谈判，西河街的店面，现在暂时都先关起来了。”
“谈判？”卫子青疑惑地问道：“和谁？谈什么判？”
宛姿脸一红，说道：“我没有问清，我想，我哥说的，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要不先别回去了。”
“先不回去？我的店今天才第一天！不回去成吗？我还有好多兄弟在那里，万一有什么事情，谁来负责！”卫子青不知不觉声音提高了几分。
突然看到宛姿低着头一付委屈的样子，才想起自己刚才脾气实在是大了点，急忙温和地说道：“这样，你帮我办点事，去灯具店看看，有什么好看点的小灯，买一些，先带回你家去吧。”
宛姿知道，卫子青这是想支开她，自己先回台球城去。她也知道，这类事，她是帮不上忙的，只好让卫子青小心一点，又从公款里拿了点现金递给卫子青，就找灯具店去了。
这点路，卫子青本来是说什么也舍不得打车的，但是，西河街那边出事，他担心影响到自己的台球城，也担心同在一条街的老同学欧阳如水。
特别是，这种所谓谈判，常常是以打打杀杀告终，而参加这次“谈判”的人，还有叉哥他们。虽然他不愿意沾染道上的这些事，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打了辆车，很快就回到西河街，远远就看到有两伙人在那里对峙着，看气氛还没有要打起来的样子。
远远的，还有一群人站着，卫子青一眼就看到正在向他招手的欧阳如水。于是就走了过去，先当一会儿观众，看看形势再说。
“亲爱的，听说你当老板了，怎么也不来和我说一声。”欧阳如水带着调戏的口气说道。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外面一件牛仔马甲，下身一条牛仔热裤短得都快包不住她那浑圆的美臀了。
卫子青知道这个老同学喜欢开玩笑，也不理她，随口问了一下前面那两帮人的情况。
欧阳如水告诉他，一方当然就是卫子青熟悉的叉哥和大飞他们，另一方，刚是新近在环城西路上混得很不错的一帮川人。
也不知道他们消息怎么那么灵通，昨天大飞刚把台球城转给卫子青，今天那帮川人就想上西河街来收保护费了。估计是有什么内线，知道大飞他们到市中心混去了，这一带的保护费，有点远程调控，不太顾得上，就来插一脚。
没想到大飞他们这么硬气，几个店面的老板打了个电话给他，立即带了几十个人过来。因为叉哥的人脉，陆陆续续的还有一些小字头带着三三五五的人过来凑热闹。
不过这帮川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次性就来了四十几个人，而且都是精壮的小伙子。几辆东风小康停在旁边，看来，是所有老乡全叫来了。
“你怎么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姐姐，现在是人家在商量怎么收你们保护费呢？”卫子青掏出烟盒，想了想在老同学面前，不愿意显示出太多变化，又放了回去。
欧阳如水却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自己从他的烟盒里，拿了根骆驼烟点上，说道：“在这个城市里，走到哪个角落，都有这些事。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只能接受。反正谁收保护费都是收，大飞以前还不是要收我保护费，而且那狗东西还整天想着骚扰我呢。对了，你不会是傻到想报警吧？”
卫子青伸手从欧阳如水那涂了少许唇膏而带着点光润，却因为从来不涂口红而又带着清清纯的嘴上，拿过了那根被吸了几口的骆驼香烟。
“女孩子，别吸烟。”卫子青说完，把自己那根差不多抽完的烟，扔地上踩灭，又把从欧阳如水那里拿过来的烟，咬在嘴里，向着那两帮人马走去。
欧阳如水被凭空教训了几句，却不心恼，反而莫名的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老同学真的变了，可能外貌还是原来的外貌，但他的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自己父亲一样，让自己只要和他在一起，心里就说不出的安稳、宁静。
“哈哈哈，各位，开party呢？”卫子青刚刚走到，就发现形势不对了，对方有两个穿着薄大衣，手放在大衣里，有一个还有意无意地露出一小截霰弹枪的枪管。
在这么近的距离，人又站得这么密，如果谈判谈崩了，叉哥这边的人，估计要死伤不少。
“子青，没你事，反正这条街归谁，你都是要交会费的，跟你没关系。”叉哥一把拉过卫子青，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后。
那帮川人像是有点不耐烦了，特别是站在中间那络腮胡子大汉，时不时地摸摸短夹克的口袋，看来里面还藏着一把小的。
这人长得很有特点，整个脸大多数地方都长着胡子，而没有胡子的地方，都是坑坑巴巴，像是粘着一层拔了毛的母鸡皮。
胡子大汉烦躁地说道：“5万，行不行，给个话。再拖下去，大家都没时间。”
大飞挖着鼻孔道：“怎么，以为弄把破散管就想抢地盘？你能杀几个？一句话，20万，地儿归你，否则，你可以叫那两个SB开炮了，眨一下眼算我们孬种。”
对方里几个脾气差的，又开始骂开了，而大飞这边也有几个杀马特，也回骂了起来，场面一时变得有点像菜市场一般。
突然，两辆大切诺基开到，车上下来八九个人，走在前面的人，卫子青认得，是万海归宗的老板，海马。
海马一走到，也不站到哪边，而是大马金刀和他们两伙人站成品字形。
虽然海马只有八九人，但气势上丝毫不比两边弱。他的这些手下，卫子青见识过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锯子，叉哥，你们先都消停消停。”海马一出声，声音虽然不到，但马上把两边小弟的骂声压了下去：“我今天既然来了，你们就打不起来的，家伙都收起来吧。”
胡子大汉摆了摆手，后面的小弟立即把家伙放回车里去，但一个个丝毫没有放松警惕，随时准备再动手。
“海马，我电锯刚到嵊城时，承蒙你的关照，今天你开口了，我一定会给你面子。但是，这个地盘和我的西环连着的，你也知道，西环油水少，兄弟们都养不活。”那叫做电锯的胡子大汉说道。
海马笑笑道：“理解，理解。大家都是求财，但所谓事有先后，这街既然原来是大飞在收，你想接手，总要有点诚意。”
说完，又转身冲着叉哥点头道：“叉哥，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开打，肯定只是价钱问题了。如果卖我海马一个面子的话，你说个价，这里就交给电锯他们玩好了。”
叉哥先摆手让兄弟们把家伙收起来，才淡淡地说道：“15个，少于15个，你海马有面子了，我就没面子了。”
电锯冷笑一声，掏出一把大号折刀弹开，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特别耀眼，咬着牙说道：“5万！外加一截手指！”
说完，突然手挥动，连搁都不搁一下，右手一挥，直接凌空削掉左手的一截小指头。
额头上的汗顿时冒了出来，但还是咬着牙看着叉哥。双方的人都大吃一惊，一个个瞪大眼看着那还在冒血的小指。
卫子青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为了几万块，就能干这样的事？至于吗？后来转念一想，立即醒悟了。
他们道上的人，讲的就是个狠字，电锯这样的做法，看似为了还价，其实有了这么一出之后，他再想向城里多走一两步，道上的人也会因为他的狠劲而有点顾忌的。
谁知，大飞用左手小指头挖了挖鼻孔，突然蹲了下来，把小指头放在水泥路上，右手捡起一块石头，“嘭”一声，砸了下去，一小截小指头，顿时碎掉了。
四周传来一阵整齐的吸气声和惊呼声，这尼玛真叫狠呀，砸碎和削断，这完全不是一个境界的事。卫子青看得自己的手都好像有点疼了，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已经是非常狠的人了，没想到，今天见识了两个更狠更不要命的了。
大飞站起来，全身都哆嗦着，但眼神还是带着凶光，用颤抖的声音道：“我哥说，15万！”
“草！算你狠，15万就15万！”电锯咬着牙说道。
“还有……这是我兄弟，他的会费，免了，如果他的台球城在这条街出什么事，我都找你。”大飞又指着卫子青说道。
电锯白削了一截小指，心里正各种郁闷，此时又听到这么讨价还价的话，眼睛里冒出火来，但看到海马在冲他点头，他还是咬咬牙说道：“行，会费全免，有事我罩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