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子,寻到一家小客栈,几人便收拾了入住。因为客房不多,救回来的又是个姑娘家,包子只好与沈慕白一屋,而陶子则要照顾伤员。乔大睡在马车里。
毫无看护经验的陶子把客栈老板娘叫来帮忙。烧水擦洗包扎,要不是乡间女子伶俐,差不多把活都包揽了,非把陶子累死不可。老板娘是个爽利人,看陶子手上没一个茧子,笑道:“姑娘不是个做事的人,好命。这位妹妹更是细皮嫩肉。不知你们可是遇上了山贼?”
“嗯!确实是。这位啊,是我们山上救回来的,当然,不是我救的。”陶子又仔细看了看这姑娘的脸,果然清秀可人。
“想必是隔壁房里两位公子搭救的?”
“错,是一个!”陶子竖起食指,“这种英雄救美的事,人多了不就砸场子了?”
老板娘只当她开玩笑,顺着她:“我猜,必定是那少年人……”陶子打断她的话,“又错!错错错!大姐,你还是图样图森破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说了,姑娘贫的很!我呀,去给你们做饭。”老板娘提着木桶笑着走了。
陶子嘴角慢慢直了,看了眼那姑娘。自己搬过一把凳子,脸贴在桌面上,直望着窗户缝发呆。夜越来越深,一阵冷风吹熄了烛火。黑暗中,陶子的眼皮沉重起来,好不容易合上眼要睡着了,“哐叽”一声,把人惊起来了。
“爹,娘,救我……”躺在**上的柳婉儿声音微弱的哭喊着。
陶子点亮了蜡烛,一看,原来是**头柜上的药碗被打翻到了地上,她俯身拾起放到桌上。凑近看了看,柳婉儿额头上全是汗,嘴里直念着:“救我……”
乡间夜晚最是寂静,这点响动很快引来了注意。沈慕白率先赶过来,在外敲了敲门框,问:“怎么了?”接着客栈小两口也披着外衣来问。
陶子刚把门闩拉开,沈慕白就一径往里走。客栈老板娘看的明白,将自家丈夫撵回去睡觉,又把陶子拥到一边,拿手帕给她抹了抹眼角。陶子这才发觉自己出糗,慌忙擦了眼泪水,暗骂自己神经,同时用眼神向老板娘表示感谢。
“打点热水来。”沈慕白吩咐。
“哎!这就去。”
客栈老板娘冲陶子使了个眼色关门出去了。
沈慕白将人扶起,看陶子还傻站着,用下巴一指:“过来扶着!”陶子还在纳闷老板娘的眼色是什么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乖乖的就踮脚过去扶了。沈慕白见她这傻样,不禁笑了笑。
“扶着两肩。”沈慕白说。
“哦哦。”陶子答应照做。
一股真气震荡,陶子回过神了。她分明从柳婉儿身上感受到沈慕白输入的那股气流,来自凡人的神奇武功!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情绪复杂的看着沈慕白。
“咳咳……”柳婉儿在她怀里一挣,向**下吐了一口黑血。陶子急忙把人抱住,“你你,没事吧?”柳婉儿吐完血往后一栽,又昏迷不醒。
“她这……没事吧?”陶子紧皱着眉头,拿湿布帮她把脸擦干净了。
“这个嘛,那你希望她有事没事?”沈慕白似笑非笑的抖抖衣衫站起来。
陶子一撇嘴,知道这沈少爷逗人的毛病又犯了,不客气回道:“我当然希望有**终成眷属了……没事正好和我们家包子配一对!”
沈慕白“哈哈”一笑,摇着纸扇走了。
第二天一早,柳婉儿被喂了汤药后渐渐清醒过来。向沈慕白叩谢了救命之恩,又报了自家姓名身世。
“小女是从那王家港的王员外家逃出来的。”
两个月前,柳婉儿和爹爹柳康民到王员外家看亲。轿子到了正门外,王员外派人来叫从小门入内即可。柳康民是个书生,事事拿不定主意,当下和女儿商量。柳婉儿也不过十五六的姑娘家,况且也知道自己虽是书香世家的好女儿,但到底还是攀附人家的,因此不敢太回绝。
“爹爹,你且同我进去,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柳康民应了,跟着轿子进了小门。那些婆姨接了柳小姐,把柳康民独留在外。管家交付给他一张银票,让他打道回府。柳康民惟有这一女,原以为这王员外是要娶为正室的,哪想他竟是做妾的架势,当下气的要与他理论。
王员外在自家院里喂鱼赏花,听了管家的话也只大手一挥:“凭他胡闹,多打发些银子就是了。你说老爷我年年纳妾,每个都像这样闹,还得了?”
倒是柳婉儿在内里听闻此事,托人给他爹爹带了话,让他先行回去,写了状纸来告。柳康民无奈,丢下银子,回去写状纸了。
这一边,王员外安排了一处别苑给柳婉儿住,锦衣玉食,丫鬟成群,自己却一个多月里不曾去看一次。柳婉儿知道这是王员外刻意要她软化,不在意这些名分,也不强求她。而柳康民一介穷酸书生哪里能斗过财势雄厚的王员外,官司没打赢,板子倒挨了不少。
柳婉儿是个体恤父亲的,暗中叫人给柳康民送了书信,劝他不要再打。明里又叫管家与王员外说:“把银子重给父母亲。自己如今肯了。”
王员外心想不出所料,欣然应允,并定于几天后完婚。自此王员外家上下开始打点婚礼诸事,对柳婉儿的看管越发放松。
婚礼当晚,柳婉儿买通丫鬟假作新人,自己乔装打扮趁乱混出逃走。
听到这,陶子忍不住问:“你自己一个人?那靠什么吃饭啊?”
“小女随身也有些财物。逃到方月城已所剩不多,遂在手帕巷刺绣卖诗为生。”
“哟,这位妹妹还会作诗?才女啊!”客栈老板娘叹道。
柳婉儿面上一红,微微低头含羞。
“那怎么又会遇上山贼了呢?”陶子看了眼沈慕白。
“姐姐有所不知,婉儿毕竟一介女流,孤身在外,定要惹来流言蜚语。手帕巷里多游手好闲之徒,卖诗非长久之计。又思念家中父母,特要一归故里,谁知路中竟遇歹人……若不是承蒙公子相救,哪知性命几何?”说完又要跪拜沈慕白。
众人纷纷拉住,唏嘘感慨。
柳婉儿自思死里逃生,命途坎坷,大哭了一场,又喝药睡了一觉。
“公子必定要有福报的,救了这样一个可怜人儿。”老板娘叹了叹气。
陶子笑了,“那肯定有福报啊!人家姑娘不得以身相许才能报答呢!”沈慕白吹着热气,抿了口茶,当没听见。
“接下来怎么办啊,沈少爷?要不要去买两对红蜡烛回来庆祝喜得佳人?”
“好啊。”沈慕白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神都意味不明。
陶子冷笑一声,推门出去了。
停留了两三日,柳婉儿伤愈逐渐痊愈,众人又动身出发。
船头上,包子斜坐着看水,陶子凑过去和他说话:“包子,你是不是晕船?想吐的话就说啊,还是你不高兴?”包子不理她,她还是继续说:“可恶的沈慕白,肯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还屁颠的要送人家回家。干脆做上门女婿得了!”
又跑去和柳婉儿说话:“哎,你觉得那个沈少爷怎么样?”柳婉儿是个心思细腻的,只回她:“恩公。”陶子还想再问,柳婉儿握住她的手,郑重道:“放心。”
陶子突然无话可说,低着头脸皮发烫。
靠岸下船,到了街上一打听,原来前几日在官道见到失火成炭堆的正是柳婉儿父母家。柳婉儿泣不成声,恨不能以死谢罪。
“都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柳婉儿哭着就要往自家去。
“你要冷静啊!”陶子把人死死抱住,“你现在去了,他们就白死了!那个王员外不会放过你的。”
沈慕白扇子一点,柳婉儿昏睡了过去。陶子心想干嘛不早点她睡穴,害自己那么辛苦。
夜里,柳婉儿情绪稳定了不少,捧了两坛炭灰作为父母骨灰,到自家祖坟安葬了。一轮残月如血,四个人围着素衣寒面的柳婉儿神情各异,忽明忽暗的纸钱在火盆里跳跃。火光飘忽,纸钱变了形状。
“这,这是……”柳婉儿泪眼迷蒙的看着火盆里的东西。
沈慕白上前把那火中显现出来的一卷黄皮纸取了出来。
“地图?!”陶子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