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将珒放在自己房中医救。他一直在炼毒,所以对于毒性的了解,这整个皎国无人能及。在前面最关键的三天里,公皙白衍寸步不离地守候在珒的身边。所有的用药都是他亲力亲为,他必须要救活珒。
公皙泽从公皙白衍进入魔坛开始就一直在暗地里默默注视着这主仆二人。三日了,按照公皙白衍的能力,这个珒应该已经没事了。不过,就算她有事,她也不会死。公皙泽嘲讽一笑,珒她果然是九尾狐仙啊......
碧绿剔透酒杯里荡漾着鲜红的琼浆。
“唤本王的王弟来。”
公皙白衍得到公皙泽的传唤,一种陌生感让白衍很不适应。他紧紧握住珒的手,说:“珒姐姐,你要快点好,要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好像在魔潭里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珒的良苦用心。他的哥哥,他的好哥哥,实际上一直在害他。
步履沉重,心事迥异。
“公皙白衍拜见王。”白衍第一次对公皙泽行了君臣大礼。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是一直都有,只是白衍在三日前才明白。
“免礼。”公皙泽撑头侧卧,那双像极了莫嬗王妃的眼睛是一弯清冷的月,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却无形当中有着深深地距离感,“本王的王弟,看起来有话要问本王。”
“不知王传唤王弟是为何事,珒姐姐现在生死未卜,还望王不要为难王弟。”公晳白衍挺直上身,不再看公皙泽一眼。
“哈哈。这个珒把本王的王弟都教坏了。居然敢这么和本王说话了。”公皙泽将手指间滑动的琼杯捏成粉末,散碎一地的鲜红琼浆没有沾染到他一丝一毫,“不知死活的东西!”
偌大的殿堂里回荡着公皙泽盛怒的声音,白衍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泪水在眼眶了打转。这是他相依为命的哥哥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这是他以前最敬爱的人第一次如此咒骂他。
“王兄......”白衍忍不住了,内心的防线一溃即散。纵使他熬过了无数的身体上的苦痛,但那都是因为他有哥哥,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哥哥开心,帮哥哥分担身上的重担。仅仅是这样,多苦多疼,他都可以忍受。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身上的痛和心里的苦。
“别叫本王王兄。本王不是你王兄。”公皙泽转过身子不再看公晳白衍。他没有想到原本还硬气的公晳白衍会一瞬间展露出那副失落的模样。从小到大他没有一次不是想白衍去死,去给他的母妃陪葬,但是白衍那样信任的眼神,那样毫无目的性,单纯只是想向他靠近的眼神,让他一次次迟疑。到最后,都下不去手。
“哥哥......你真的一直都想我去死么......”白衍硬压下嗡嗡的哭腔,顶着一口气在胸膛。
“没错,本王没有一天不想你死。没有动手,不过碍于你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公皙泽的声音仿若利剑,句句锋利。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会把我当成这世上你唯一的弟弟,看起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白衍的鼻子的酸胀感爬到了眼眶里,泪水啪嗒啪嗒碎在了大理石地上,就像心里落下的伤痕,永远都没办法消下去了。
公皙泽的心突然一收,就像当年他的母妃去世那天一样。
“呵,你也配。你的母妃害死我的父母,你以为本王会放过你么。”公皙泽的手在暗红的袖摆里紧握,他的手心里还握着一块尖锐的碎片。“可惜,魔潭里那老头这么没用,居然还让你活了下来。废物!枉本王这些年一直供养着他了!”
白衍猛的抬起头,眼中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这么多年你一直知道那个老头要害我么!”
“你觉得没有本王的允许,会由得一个他乱来?本王就是要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痛苦,让你感受一下父王去世的时候的痛苦和不甘!”公皙泽的手越攥越紧,碎片的尖角刺破了他的手指,血慢慢汇集在一起,即将滴落。
白衍摇着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慢慢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哥哥。“珒说的没错,你一直都知道这一天会来......你一直都知道!”
公皙泽倏地坐起,他的眼睛里散发着红殷殷的光。“那又如何,要不是珒那个混账东西,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和本王叫喊么?”他手掌心里的碎片被灵巧的手指夹在指尖把玩。
“珒......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珒姐姐......”白衍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呵,别担心,本王的王弟。她不会那么快死的。她可是有不少命,不过救你这个废物就已经浪费两条了。若不是为了保护你,化为人形,你觉得她会轻易就为了你的母妃,为了你丢了三条命么?本王倒是要看看,她还能高傲到哪里去!”指尖的碎片被用力地摩擦着。
“哥哥,我还能再叫你一声哥哥么......”白衍一声素白,双臂死死圈住蜷起的膝盖,“小时候,哥哥你总是告诉我,你想要这个天下。我就暗暗记在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想帮你站在最高位置上俯瞰大地。我能吃苦,不管毒虫们再怎么咬我,毒素在我身体里如何腐蚀,我都不怕,因为我想看到哥哥笑。我一直都以为,只要我努力去做,哥哥就会慢慢接受我。哥哥,我的母妃恨你,那是因为自从你来了,父王很少再来过问我们母子了。可是就算那样,我都不曾恨过哥哥抢走了父王。哥哥,不仅仅是你没有了父母。我也没有父母了......可那不是我的错......我就只剩下你一个哥哥了......”白衍将头埋在臂弯里,嘤嘤啜泣起来。
公皙泽的身子僵住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无言。手指暗暗用力,一枚玉球直射白衍颈部。
白衍空洞的双眼挂满了泪水,他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玉球却慢慢减下速度,当离他的脖颈仅仅半球的距离时,玉球的速度已经被缓冲得几近没有。那枚玉球触碰到白衍脖颈后立即化为碎末。白衍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楚,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清凉涌入身体里。
“滚!本王天黑之前不想再王宫里看见你和珒!从你踏出宫门那一刻起,我们再无瓜葛。若你再踏入皎国一步,杀无赦!”公皙泽再次侧卧,他的眼盯着金雕玉榻愣住了。
白衍起身对着公皙泽行了父辈大礼,“哥哥,谢谢你。再也不见了。”
白衍含着泪踏出大殿。在即将跨下台阶时,他扭转身子,回头又望了望大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玉石梁柱后面闪出粉色魅影,她纤腰轻摇,一步一留香。“王,就这样放过他不太好吧?”她的手绕上公皙泽的精壮的腰,头贴在公皙泽的手臂上,慢慢向榻上滑去。
公皙泽手臂一甩,将她甩在了地上:“什么时候本王做事需要你来过问了。”他依旧盯着玉榻,冰冷的声音冻结了大殿,“给我滚!”
跌倒在地的女眼中尽是杀机,“王,你不好下手,我来帮你。”
公皙泽旋身,一把锁住女子的脖子,“没有本王的允许,你动他试试!”他的左眼底翻卷着猩红色的巨浪。
女子柔夷捏紧公皙泽的手臂,用力向外扯:“你敢杀我,你居然为了一个害了你母亲的人杀我!我告诉你,没了我,这个天下永远轮不到你来坐!”
公皙泽鼻中一哼,将女子丢在地上。“威胁我?本王告诉你,没了你,这个天下还是我公晳泽的。滚!”
女子含泪消失在大殿内。
公皙泽默默站在城墙上,看着公皙白衍收拾好东西,将珒放在马上,带着她离开了皎国。他负手而立,嘴角微微上扬:“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