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吻倾心一
看完案头最后一份文件，范哲靠向椅背，让酸痛的脊背得到舒展。
看看时间，十一点！已经这么晚了！
他拿起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简讯，连留言都没有！
她——如他所愿的知难而退了吗？也好！反正他原本就不打算与她有任何的牵扯，现在这样，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刻意忽略心头那份淡淡的懊恼，范哲开着车，有些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穿过波斯富街，经过时代广场，他放慢车速，前方是开往轩尼诗道，那是『一杯咖啡』的所在。而右边，才是他回家的路。
只是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然后，鬼使神差般的，范哲将车直接向前开去，驶上轩尼诗道，向『一杯咖啡』开去。
不是！他不是想去看看安晴美是否还等在那里，他只是……只是想喝杯咖啡而已！工作一天，累了嘛！没有蓝山提提神怎么可以呢？他才不是担心安晴美，绝不是！
急忙撇清否认的他，压根忘了，就要回家睡觉的他，哪里需要提神？
车子还未到达『一杯咖啡』，远远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天气很冷，她裹在咖啡色的呢绒大衣里的身体，显得更加纤瘦。
她时而仰望天空，时而左顾右盼，时而看下手腕上的表，还不时的把双手放到嘴边哈着气，似乎想借以缓解彻骨的寒冷。
她，那样傻，那样执着，站在几乎已经没有行人的街边，就在这样的低温下，足足等了他五个小时！
心口，似乎有东西在逐渐崩溃，并且开始汹涌。她为什么这么傻？她怎么可以这么信任他？认定他说了来就一定会来，丝毫没有想着要离开，甚至没有再打电话催过他，就只是在这里等！如果他到最后都没有来呢？她就在这里站一夜吗？
这个傻瓜！
车子缓慢的滑行到她的面前，停下。她弯下身子，看到是他，她的眼睛一亮，笑容粲然的出现，映得一整条街的灯光都显得黯淡。她开心道：“你来啦？！”
范哲没有说话，打开车门让她上车，然后打开暖气，转头看着她。
“我们去哪里吃饭呢？”她边说边环视四周：“呃……好像该吃的是宵夜了！”
“对不起……”
“我不是在怪你啦……”她声音乍停，因为他的手，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掌，厚实温暖，包裹住她冰冷到几乎失去知觉的小手，那温暖的感觉，从指尖开始蔓延，一路向下，滑进她的身体，她的心里去。这个小小的、不经意的动作，使得她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她看着他，笑得甜蜜又开心：“工作累不累？”
心无城府的她，没有责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也没有急着抱怨等了一整晚有多冷多累，更没有想过他的不出现是不是故意，就只是担心他工作累不累……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到此为止……可是此刻，掌心里的小手冰冷，她的眼神热诚，他说出口的却变成：“对不起，公司有急件要处理，我来晚了。”
安晴美摇摇头：“没关系呀！工作当然要做，现在去吃宵夜也一样的。”
范哲别开眼，却无法忽视，胸口那一道暖流激荡。她为什么不抱怨？为什么不诉苦？这样毫无怨言的她，忽然就让他觉得自己好卑劣，好可恶，就这样狠心的放任她等在寒风里五个小时，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打给她。
“对不起……”除了抱歉，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这么内疚呀？那……”安晴美贼贼地笑：“请我吃好吃的吧，我就原谅你！”
“傻瓜！”范哲放开她的手，发动引擎，将车子驶离。
“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吃好吃的，你说的。”
“喔。”她低低回应，心里有丝暖暖的甜意。
中港大厦地库。希腊餐厅。
香港既是众所周知的购物天堂，也是当之无愧的美食天堂。除了中国特色的菜肴，就连诸如法国菜、日式菜、泰国菜等一系列的外国风味都很地道。
不过希腊餐厅倒是很少见。这间名为Bacchus的希腊餐厅充满欧陆风情，食物虽不算绝品精致，但味道清爽中带点粗糙便是特色所在。
这里的招牌菜式是特式串烧，其中串烧海鲜非常特别，由大虾、带子、石板柳、洋葱、蘑菇、红甜椒、青椒等串制而成，加上少许的柠檬汁，颜色搭配均匀鲜艳，赏心悦目又味道鲜美，非常值得一试。
安晴美饿了许久，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范哲品着咖啡，笑着看她吃得几乎毫无形象可言。
“你别笑嘛，我饿死了！”嘴里含着食物，晴美口齿不清含糊说道。
“慢点吃，等下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等下就知道。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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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太平山，沉寂而孤单。
白天里满山遍野的花花草草此刻也隐匿于夜幕之下，更是将身边的一切罩上了神秘的外衣。
远处一片灯火阑珊，遥远绚烂。香港夜色璀璨，繁华的街道越夜越美丽。
此刻，他们两个并肩坐在太平山顶，置身于这片夜色中，俯瞰夜色下仍然霓虹闪烁的香港。
范哲将两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支撑起身体的重量，仰望着夜空下的星子。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香港是这么漂亮。”晴美的声音带着梦幻的喜悦，转向他：“是因为我们身在其中吗？所以发现不到它的美好？”
“因为黑夜掩盖了一切不美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在黑夜里，像撒旦，邪恶魅惑。
“才不是！真的好美……”
看她因一处美景便感激涕零，他不再沉郁，有了玩笑的心情，忍不住泼她冷水：“你看过光天化日下的香港吗？空气质量差，马路拥塞不堪，人挤人像沙丁鱼……”
“喂！你跟美好的事物有仇是不是？”忍不住抗议。
范哲低笑出声，因她的单纯可爱，因她的心无城府，也因这一刻，平和温馨的气氛。
以为他在嘲笑她，安晴美伸手打他：“真是的，什么美感、浪漫的氛围都被你破坏了！”这家伙，有没有太现实了一点？还是他是悲观主义忠诚不二的拥护者？
“不是破坏。”范哲抬起头，“你看天空，此刻纯净清朗，但谁能保证下一刻不会乌云密布，雷雨交加？”
话音未落，仿佛应景似的，真的有片乌云飘来，飘过他们的头顶，漫住了清净的天空。就连星星，也变得暗淡了。
“生活就是这样，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快乐的人，就只看得到好的一面……”
“你不快乐吗？”他语气里若有似无的忧伤，困扰了她。
不快乐吗？
似乎，在旁人眼里，他没有不快乐的理由。事业有成，开跑车住豪宅，身边不是辣妹就是模特，如果他要说自己不快乐，那别人一定当他不是在借机炫耀就是无病呻吟，或者就是他不懂知足。
可是，他快乐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快乐对他来说，变成好抽象、好费解的一件事。他不懂，何以别人就可以活得很开心、很自在，而这和钱、和女朋友的多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懂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看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晴美以为他不想说。其实，说出来会比较开心不是吗？
“总比放银行好，没利息。”轻描淡写带过，不想在自己身上做文章。心里的结，旁人是解不开的。
“我不知道压在你心里，让你不快乐的事情是什么。但是，人不就是这样，你看我好，我看你好，往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要知足，才能常乐呀。”望向他的眸光里，一片单纯。
“你快乐吗？”她总是傻傻的，咋咋呼呼，范哲想象不到，会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不开心。
“嗯！妈妈现在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耀祖也很争气。我努力工作，看着他们开心，我也觉得快乐！”
就这样？快乐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简单的定义？别人的开心，是她快乐的来源，这样简单，这样单纯，就是快乐了吗？
他望向远处，一片灯海，他的心，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在涌动，仿佛要流淌出来。
晴美看着他的侧脸，一向笃定的神情此刻夹杂着些许的落寞，忽然就觉得伤感，因为他。
她移动身体，跪坐在他的身前，看着他，声音坚定：“或许你曾经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才让你这样不快乐。我爸爸刚过世的时候，我也觉得天都塌了。可是，我们仍然要好好活着是不是？更要为仍然在身边的人更努力、更好的活下去！”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急于拂去那些忧愁，给他力量，给他安慰。
是他的哀伤蛊惑了她，还是她的温暖抚慰了他，谁也说不清楚。只是此刻，时间仿佛静止在他们的对视里。
他们对望着，在对方的眼睛里，清楚的看到了自己。远处的灯海，闪烁的霓虹，全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眼前的人，越来越清晰，空气里，滋生出暧昧的味道……
他的眼睛始终望着她，他伸出手按住她抚在他脸上的手，轻轻摩挲，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两人的距离突地拉近至零，视线仍然胶着，仿佛就此迷失在对方的眼光里。
“你……”她心跳如雷，艰涩地开口，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身边的人，也会因为……你的不快乐……而……不快乐……”
“你呢？”他的嗓音喑哑低沉，灼灼的目光仍然牢牢捉住她的。
“我……”突然觉得好热，无法在他的目光下顺利说话。
仿佛怕听到那答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希望她说出什么样的答案。他快速俯下头，寻觅她的唇，吻住她，浅尝着，也成功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他的唇炽热而需索，紧贴着她，辗转反复的吮吻，摩挲，急于要摆脱那无所遁形的无力感。当她被他吻得虚软，只能在他怀里无助的轻喘、颤抖，一种道不明的自豪感又深深满足了他。
她想说她会，会因为他的伤感而伤感，会因为他的不快乐而不快乐。可他像只迅猛的豹，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疾速吻住了她。她的唇被攻占，在他怀里，她沦陷得彻底。
冷风、寒流、黑夜，统统变为布景，他们的眼前心底，就只有对方，温暖的唇，甜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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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慕斯……水果蛋挞……杏仁奶酥……”安晴美手举一本《甜品食谱》，认真的研究甜品的做法，嘴里一边喃喃的念着各种甜点的名称。
在咖啡店工作久了，她发现来喝咖啡的人大都喜欢搭配一些甜点来辅佐咖啡，但是偏偏与咖啡相应的甜点又少得可怜，不外乎是提拉米苏、可可蛋糕、黑森林蛋糕等，品种乏善可陈到几乎可怜的地步。
于是她想着，是不是可以将一些甜点相应的稍作改变，再适当的调整咖啡的制作，使咖啡醇厚的香苦味道与甜点搭配得当。
这想法得到店长的大力支持，店里不怎么忙的时候，她就躲进厨房里研究、试验，以期能做出新的品种来搭配新鲜口味的咖啡。
安晴美将事先烹煮好的咖啡加上巧克力糖浆、香蕉和牛奶放进搅拌机里搅拌均匀，再倒进加满冰块的咖啡杯里，一杯特别的香蕉摩卡冰咖啡新鲜出炉了！
她兴奋的端到吧台，对着店长喊道：“快试试这杯！”
店长陈淑贤对着那杯黑黑黄黄的东西吞了吞口水：“喔！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妙妙，你试一下。”这种做白老鼠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就好，她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
妙妙一向自认为很潮，对于新鲜食物很敢于尝试。话不多说，端起咖啡杯浅啜一口。预期外的味道使她的眼睛一亮：“哇！好赞！”
陈淑贤看着她，不敢认同道：“真的假的？”
“你尝看看嘛！”
陈淑贤先战战兢兢抿了一小口，咂了下嘴，咕噜一口气喝完了剩余的咖啡：“唔！真的不错！既有摩卡的香醇又有香蕉牛奶的香甜，实在不错哦！”
得到夸奖的安晴美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真的吗？可以吗？我觉得这个搭配摩卡布丁甜点应该很适合。”
“就这么办！我立刻写进餐牌里，美美，了不起哦！”
安晴美轻飘飘的，觉得自己还真是有那么点天分呢！
“喂！昨天的约会怎么样？”林妙妙用胳膊碰碰她。
“什么怎么样？”
“就发展得怎么样啊？”
“还……不错。”妙妙怎么问这么直白，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嘛！
昨夜，对她来说，是那么特别。
她第一次吃到那么特别的串烧，第一次见识到夜色下的太平山，第一次单独和一个男人相处到深夜，也是第一次，她献出了她的初吻！
那么多的第一次，都是因为一个叫范哲的男人！
想到他，她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只是‘还’不错哦？你脸红成这样，还以为你们上床了呢！”
“你乱说什么！”红潮一路向下，向脚趾延伸而去。
“约会耶，电影里演的都嘛是这样啊，男主角和女主角相约一起吃饭，然后在夜晚下看星星，气氛很好，很浪漫，然后情不自禁拥吻，接下来上床，OVER！”
“什么？！”别人初次约会是怎样她是不知道啦，但是妙妙说得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那……”妙妙神秘兮兮的凑近晴美，在她耳边悄声道：“你们亲亲了没？”
“呃……咳！咳咳！”想否认，却又觉得心虚，晴美一口气提不上来，被呛了个正着，猛烈的咳了起来。
妙妙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调侃道：“哟！看着样子，是亲了厚？感觉怎样？”
感觉？就——好热、好昏，心跳好急促，头脑好昏眩，可是，这让她怎么说嘛！
还好，风铃扬起的悦耳声音，分散了妙妙的注意力。她匆匆抛下一句：“待会再审你！”
说完就跑去迎接客人，留下晴美一个人在那里兀自陷入沉思。
呀！他吻了她呢！那甜蜜的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吻，带着他的热力，他的呼吸，整个包围住她。害她忘了时间，忘了一切，就连是怎么回到家的，都不太记得了。
哦！好害羞！
她捂住脸，觉得好甜，好羞人喔！
待热辣辣的红潮逐渐退去，她才放开手，下一刻对上的，是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是他！
“在干嘛？”范哲好笑的看着她一个人在吧台边，又是傻笑又是遮脸的，他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了，她居然无所察觉。
他在笑，不同于以往的冷冰冰，就连眼睛都在笑！
想到自己刚刚的白痴动作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安晴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再也不要出来！刚刚稍退的羞涩又一次爬上脸颊。
好害羞，在他的注视下，几乎无法成言：“你……来找我吗？”
范哲看着她，笑笑的，没有说话。
“先生，你的蓝山咖啡。”妙妙端着咖啡站在他们身边，彻底粉碎了晴美的幻想。
呃，好尴尬！她会错意了！他只是来喝咖啡的，还以为……这下子，是真的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这么丢脸，真想死了算了！
范哲在吧台边坐下，悠闲地啜着咖啡，欣赏安晴美窘迫的样子。
他的笑真刺眼，他的悠闲也非常碍眼，晴美气闷，抄起桌上的抹布大力的擦着吧台，表情看起来认真专注，仿佛那是眼前唯一重要的事情。管他浅啜咖啡的样子有多迷人，悠然自得的坐姿有多优雅，她才不要再理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咖啡已经喝完，唇齿留香的味道让他十分满足。看向吧台里仍然在奋力擦抹的小女人，他的笑意更浓。
悄悄走近她，在她面前站定。安晴美不理他，转个身继续擦擦抹抹，范哲转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拍她的额头，引得她不得不抬起头瞪他。
刚刚抬头，就被他吻住。他的唇，只是轻触到她，瞬间贴住，然后分开。轻柔的力道衬得他眼色益发温柔。他看着她，嗓音也是低沉温柔：“六点接你，一起晚饭。”然后不等她回应，也不理会一旁林妙妙的惊呼，放下钱在吧台便转身离开咖啡店。
“你、你你、你该不会是说，昨晚和你约会的人就是他吧？”这个消息太霹雳，震得妙妙无法置信。
那个刚刚被气得七窍生烟，下一秒又被同一个人的吻迷得七荤八素的小女人，根本没将妙妙的话听进耳里，兀自站在吧台后面陷入迷幻的意境里。
真没骨气！明明在生气的不是吗？怎么他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害她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了？心底还奇异的有丝丝甜蜜开始发酵……
太狡猾了他！以为一个小小的吻就能使她消气哦？哼！才怪！她才不要理他，不要如他所愿呢。不管他不管他，要好好想想，晚上穿什么衣服赴约才好呢？在那之前应该还够时间去做下头发吧？唉！怎么又是关于他？！
“喂——”好不容易抓到美美的真命天子，林妙妙才没那么容易罢休。“你有没有在听？”
“嗄？”
“这不是那个冰山王子吗？你们怎么会勾搭在一起？”
勾搭？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晴美瞪她一眼。“这说来，话很长……”
“那你慢慢说没有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耐性。”
于是，吧台边出现两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女生。还不时夹杂着惊叹、欣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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