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晚饭形似愉快其实不然,食不言寝不语,作为齐家出来的人齐夫人也带领着整个齐家都做到了这一点。然而这并不是不愉快的关键,关键是吃到一半的时候齐茉就感觉到了在自己的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透着寒光盯着自己。
抬起头去看,那双眼睛的主人也毫不避讳,是常齐文,那个大自己两岁的表哥,那双眼睛盯着她看有着一种小孩不该有的咄咄逼人。可是齐茉是谁?在她身体里的这个灵魂是个独自摸打滚爬了十多年的问题苦逼。她看着那双眼睛回以漠视,最后还不忘翻个白眼,继续吃自己的饭,气得对面那小子忍不住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将在座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文哥儿,你做什么?”齐夫人看着这架势皱着眉低声问道。
“吃饱了。”常齐文说完也没再说话,蹬蹬蹬跑出了厅中后面两个小厮连忙跟上。
“怪了这孩子。”齐夫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在座的人后陪上笑脸,示意大家继续用膳。齐茉也在暗自腹诽道这小屁孩,这点能耐就跳了起来,真是被宠坏了,手上继续将饭菜往口里送。
饭后齐夫人又领着姐儿几个在院里走了走消食,期间倒没少与齐茉闲侃些家里的事。齐茉这一路来差不多也听玉白和竹青说了两句还算是答得上来,要到门前时齐夫人却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与她说如今到了京城倒是无须太拘于礼数了,反而失了大方。听着这话,齐茉的心里是翻山倒海就差泪眼迷蒙地扑上去感谢这个姑母了。
回到渺园时玉白也见四下无人也不瞒着想说的话看向自己跟前的主子问道:“姑娘,我方才见那跑走的表少爷似乎对您有什么不满啊,一直用眼睛瞪你。”
“是吗?我倒没看到。”
“是啊,表少爷怎么说也是您表哥,刚才怕是被您气跑了,日后不会寻您的麻烦吧。”
“找我麻烦?那倒要看他想找我什么麻烦,怎么找了。这会在这里瞎担心也无济于事,不如回屋里歇好了养足了精神才好等他上门来找麻烦。”
一个八岁的小屁孩能找出个什么麻烦齐茉还真不怕,就他那屁点大,自己打酱油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吧。想到这里齐茉不屑地笑了笑领着两个丫鬟回房睡觉。
果不其然,第二天给齐夫人道安的时候这小屁孩也在场,仍旧是一声不响地瞪她,瞪得齐茉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懒得理她。谁知道不多会儿齐夫人就让自己这个儿子带齐茉在家中认认门,这听起来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而站在一旁的姨娘表姐们却没人提出异议,有的还用帕子掩着嘴窃笑。
这在笑什么?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们再看看那带着些怒气径直出门的常齐文,她就飞快地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而去的背影,待到众人散去之后,安妈妈在一旁不禁有些发愁:“夫人,表姑娘这个年岁这样做合适么?”
“哎,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不知道,如今皇上的皇上对我们士族之家本就不冷不热的,再过些年不定会怎么样。齐家能不能过这个坎谁又晓得?茉儿的娘走了,我那个弟弟却不是个有主见的家伙,若是让茉儿落在别人手里,我当真担心。我与弟妹的交情你是知道的,如今只希望茉儿能这样安安稳稳地长大,嫁个人家,这一起长大的情分自是会比那旁人来的深厚的。”
“奴婢也知道夫人的用心,只是表小姐的年岁,怕是还早了些。”
“不早了,蹭着还有人将我们齐家女儿当块宝,早定早了。”-------------------------------------------------------
鸣翠园外,走到一半的常齐文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齐茉却不料对方对他的态度仍旧持以漠视和鄙夷,气得他火一下就蹭到了头上。
“我告诉你,你别这么嚣张,这是我家!”
“哦?表哥说的是,我也没说这是我家呀。”齐茉话语平淡,心中却腹诽道这小哥儿是来逗逼的吗?
“好,你知道就好。你倒是好好看着你自己,一会儿不该说的话别说,别给我太平候府丢了脸!”话说完,这小逗哥哼地一甩手转过身去就走了。
怪了,这小哥有什么好争锋相对的,看起来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然而走在她前面的常齐文脑海里却还在气着两年前随母亲去齐家遇到齐茉的那天,四岁大的齐茉不知从哪里弄了条小青蛇来放在他腿上吓得他尿裤子,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齐茉看到自己**时捧腹大笑得意的模样。那就是他人生中的败笔,不,这个表妹就是他的瘟神,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这件事常齐文谁都没敢说,这要说出来该有多丢脸?可是他管得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住齐茉的。他怎么知道现在在他背后的这个表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想着她刚才那嚣张的样子,常齐文就有气没地方发,双脚踏在地上嘭嘭直响。
虽然气是气,可是常齐文倒是还没有那个胆子忤逆他娘的话,一脸不喜地带着齐茉在内院的四处走走停停。太平侯府子嗣单薄,如今的太平候也没有兄弟,从而偌大的家宅就只居住着他们这一家人。侯爷倒是有几个姐妹,也早就嫁去了他出,两位远嫁了出去,剩下一位嫁给了恒武候世子作夫人,与齐夫人走得也近,两人关系还不错。
内宅中又分几处大大小小不同的院落,以鸣翠园为中心,左边紧靠的是齐茉现居的渺园,渺园的前方是文娥与文安居住的翠柳园,再向左走一炷香的时间会看到文倾居住的柳莺园。鸣翠园的右边是几位姨娘所居住的小院,各自分散着也算整齐,格局也让人看着一目了然。
柳莺园旁边还有着些大大小小已无人居住的院落是作出阁的姑娘回娘家时用的,四周倒也别出心裁地以竹林作了分割,走出竹林便是往日姑娘们宴客茶会用的梦萦阁了,而那梦萦阁旁有个人工凿出来的大湖。
将内院走完后常齐文并没有带齐茉去逛外院,本来也的确如此,像她这样大的姑娘从小的活动场所大多也就在内院这块地,到外院走动的机会并不多。临靠垂花门的时候齐茉向外瞥了一眼,可巧的看到了几位以冠束发华服裹体的公子哥也朝着这边走来。
“齐文兄!”一个稚嫩的嗓音从那群走来的公子哥中冒出去,这边常齐文还想早些把齐茉送回去,这才发现了他们的到来,使得他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喜后瞥了眼身后的齐茉又黑了下来。快步迎上前去呼了那位看似七八岁圆脸盘的小少爷一声“易兄,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齐夫人宴客,家母便一早带我们来赴宴了,这不,正要去给夫人道安,怎知在此处碰到你了。诶?这位是?”那圆脸少爷笑着看了看跟在常齐文身后看起来十分水灵的小姑娘。只见那小姑娘十分乖巧地颔首侧腰向他们行了个礼。
“哦,这是我文岑的表妹,昨日刚到府上。”常齐文说着话语中有些不耐烦,也没有向齐茉介绍这些人就急忙撇开话题带着众人一起去鸣翠园,把齐茉丢在了一旁,只好默默地跟在了这几位公子哥儿的后面,心里鄙视着这个不靠谱的哥哥。
“是了,听闻姑娘从文岑而来?”走着走着,身边莫名地出现了一个身着银白圆领锦袍,发束银冠的小少爷,看起来估摸着有十岁左右,比自己高上一个头还多些,侧着面并没有正视齐茉,齐茉看着前方不远的人群再看看他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路途这般远,不知……姑娘这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问题问出来,齐茉愣了一下,猝尔眼中一道寒光闪过,抬头看了看那双正透着善意的眼带着几分试探,感觉有些不舒服,于是她忙垂下眸她平静地摇了摇头道了句:“没有。”
“那就好。”他轻叹了一声后就加紧了步伐跟上了前面的那群少爷,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齐茉觉着匪夷所思。他这话说得根本不像只是随意地问问,
反倒像是在试探。试探?他在试探什么呢?
男孩儿的脚步飞快地跟着自己眼前的那几位,方才心里悬起的石算是落下了。他记得这女孩儿的脸,那张在血腥之中眺着月色而镇定的脸,怎么会那么巧?男孩儿的嘴角不自觉地一挑,再想起母亲的话,脸上竟泛起了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