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后妈多无情,这是秦棋中固有的想法,即便是如今到了继室频繁妻妾成群的地方,她仍旧不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当初她见到了文艾的继母的时候,她就打内心的羡慕她。
文艾的继母对文艾就像是姐两一样,时而还会找她谈心撒娇。在那个离婚率相当高的年代,小三遍地,能愿意敞开心怀对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好的人能有几个?至少秦棋的继母对她都是能不理则不理,再加上父亲的冷漠,秦棋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很大的缺口。
她羡慕文艾的潇洒洒脱,可是文艾只跟她说了一句话‘你如何对待他人,他人就如何馈赠于你。’
或许这句话是对的,但是秦棋心里那种莫名的骄傲让她在几次热恋去贴冷屁股后就放弃了。她还是决定就像陌生人一样相处反而心安一些,本以为来了这里可以在亲情的眷顾里作为齐茉去慵懒,谁知道她又回到了秦棋的路,甚至更难受。
父母双亡,家中剩下继室和妾还有与自己并不亲近的大房二房的人。如今看来唯一还与她能说得上话的只有二哥齐孟德了。
这次回来的匆忙,从昨天见了二哥一面后就没再见到。此时的齐府大门紧闭,大家都在府里没往外去,二哥自然也在他的闲暇书院里一壶清茶看着书吧。想到这个,再想到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二哥,他倚坐在院中竹凳上,书卷盖着脸庞任阳光温暖地洒在他身上的样子,那时候就让齐茉给看呆了。
那天她是无意路过了二哥的德顺院,只是绕着绕着四处地走走却看到了这府中唯一无高墙所筑,只用篱笆围出的一个小院。当时的她就在想,这小院还真是跟这个看上去繁华的齐府有些格格不入啊,她停驻在院门口向着院内看到了这位她少有谋面的二哥。
听到有脚步声停在不远处时,齐孟德懒懒地睁开了眼睛将书拿下,只一撇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简单,面色圆润的小女孩儿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他咧嘴一笑,冲着她招了招手,那小女孩儿先是一愣再看了看四周后见他点了点头就进了来。
“你是六姑娘吧。”齐孟德微笑着面上满是温暖,看得齐茉不禁好奇地看着他打量了一番。
“怎么跑到外院来了?一会儿丫鬟找不到你可不好。”说着,齐孟德慢悠悠地放下了书卷,见小女孩额头流过一抹汗,他伸手用衣袖摸了摸她额头的汗,拿起了一旁的纸扇打开来为她扇了起来,只这一举动,就牢牢地印在了齐茉的心中。
有多少年没有人只这样无关礼节而亲近地为她扇风了?加上上辈子,有二十多年了吧。那只山上是一束墨色的兰草,清简,幽静,一旁用小篆描着一首诗。
‘丰骨清清叶叶真,迎风向背笑惊人。自家笔墨自家写,即此前身是后身。’
这首诗齐茉没有印象,但是她知道这不是二哥写的。即便如此,在那画面之下有着二哥的刻印落款,齐茉轻声地念着扇上的诗词看着二哥撇嘴一笑:“二哥,这把扇子可以送我吗?”
齐孟德看着眼前这个妹妹先是一愣,再看了看手中的那纸扇。那上面的诗词是他某日所见就记下了,一时兴起便提笔挥墨图画了扇面十分喜欢,然而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眼中满怀着期待地看着他,他思索了一会儿想到这是父亲的嫡女,他的嫡妹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忍痛割爱地将扇子收好递给了她。
“六妹妹真是慧眼啊。”齐孟德给的时候还露出了些不舍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递给了女孩儿。而女孩儿接过扇子像得了宝一样掏出袖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将扇子包好又嘻嘻一笑冲他道:“二哥不要心痛,过几日渺幽送你回礼就是了。”
他虽是心疼可也没想过把东西给了这个从来都任性自傲的妹妹会有什么回馈,无奈地看着妹妹离开了院落,结果过了几日就又见到妹妹出现在院门口,仍旧是一个丫鬟没有带站在那探头探脑的。知道见到了自己,那女孩儿才咧嘴一笑,飞快地跑到他身边掏出了一条折得整齐的帕子郑重地递给他,言语之中是稚嫩的喜悦:“二哥,我来还礼啦,你不要嫌弃我。”
他摊开手中的帕子,竟是白底的上好杭缎上绣着自己那扇面上所画的墨兰与那行清秀的提诗,虽然那绣工却是不怎么好,针脚也并不细致却是让他一愣,再看看眼前这妹妹满面期待地等着他的夸奖,他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伸手溺爱地拍了拍她的头:“这可是你让丫鬟绣的吧。”
只这一句却让那小女孩儿急了眼,连忙抢过帕子摊在手上又取出身上带着的帕子对着那兰花指道:“真是渺幽绣的,您看这儿还有这儿,这是竹青绣的,跟渺幽的绣法都不一样。”
“行行行,知道是你绣的。”齐孟德哭笑不得地将帕子取过来叠好了塞进了襟中:“没想到我们渺幽这么有才华,是二哥小心眼了。”
“那当然。”小女孩儿听到夸奖露出了骄傲的表情。自那天开始,每每齐茉回到齐府,去的最多的地方就变成了德顺院,再后来,韩氏不知为何开始会在齐茉去德顺院的时候就常差人去把齐孟德叫走,齐茉就没再和这个二哥说上话了。
二哥的那纸扇子如今仍旧被她示弱珍宝地放在身上,它就像是用来弥补齐茉未有过的父爱,总觉得有它在,她便很安心。
人这一辈子不只是为了出去闯荡,更多的是希望有个不会背叛自己能让自己安心的地方。毋庸置疑的,二哥便是那个可以让她依靠的地方,没有猜疑,没有算计,没有顾虑。一盏清茶,一束阳光足以温暖她的心。
齐茉的脚步停在正厅门外顿了顿,她默默吸了口气跨开步子踏进了堂上,一时间坐在椅上的三房与大方夫妻便抬起头来看向她,而孟氏则坐在最外的堂口处默默地瞥了她一眼就没再相望。
“不知大伯寻渺幽来所为何事?”齐茉面上挂起淡淡的微笑跨步走近了堂上。
“本来倒也无需让你来的,只是……这毕竟是二房的事,如今二弟不在了,你虽只有十岁却是嫡出,是该让你知道的好。”齐肃严肃地开口说道,伸手将压在茶盏下的那张纸递了出去。
齐茉上前两步双手将那书信接下,低头看了看,嘴角撇起一抹不屑的笑。尽管只是一瞬却也看在了孟氏的眼里,她的手不禁慢慢地紧握起来而后再看,那十岁的女童却又还回了原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