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慢，一秒如一时，一分如一世。齐茉看着天边的夕阳慢慢滑落，可是很慢，真的很慢。她不知道文一如果要来是不是仍旧是子时才来，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来。她的心里只觉得上蹿下跳，时时刻刻都没法平静下来。
她想着桓哥儿，更想着二哥还有那张熟悉的脸；那个这张这世也能难得有缘相见的脸。他怎么样了？这个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所指是谁，只是她心里有好多人，千丝万缕，心乱如麻。
“姑娘，您今日都没多吃，可没饿着？”月弯见到姑娘在屋外一直站着没有回屋里，那巡逻的府兵此时也没平日里那么勤快了，显然有不少的人被调了出去。
说起来战乱之事看守罪犯的兵士当是不会调离的，只是这边算是女牢，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况且还在今夜时都加上了鉄镣，所以此时巡逻的人就并不多了。
一个土鸡的鸡蛋从月弯的袖中被掏出，她小心翼翼地塞到了齐茉的手里：“六姑娘，今日是您的生辰，奴寻不到苏木为您做红鸡蛋，只好……用这个替代。奴也没有什么可祝福的话，只愿九少爷，三少爷和二少爷洪福齐天，有惊无险。“
她的手握着齐茉冰凉的小手，为她取暖，见眼前的主子抿了抿唇，强扭的一丝微笑向她点了点头，她只觉得有些心疼，伸手去为齐茉撩了撩发丝：“姑娘不要担心，少爷们会好的。”
“谢谢。”
风吹凉了边境，本还晴朗的天色急促骤变，大雪出乎意料地被风吹了来，一片一片，一丛一丛。天黑了，齐茉站在门边已然睡不下去；她坐在炕沿，透过漏缝向着外开；如果是更早的时候，如果是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或许她会被这大漠孤烟直的风景给感动，可是此时……
心中只有冷涩的担忧。
到子时了吗？过了吗？她的心里还在忐忑，房顶上终于响起了敲扣之声。
来了。
齐茉一个激灵，激动地望着屋顶。看着房瓦被揭开，一片，两片……她从未那么期待过他来，那个熟悉的身影顺着绳索下来。那一刻，齐茉丝毫不顾及从前那些所谓的礼节，她急迫地在文一落地时便站到了他的对面，眼神里满是焦急。
“外面什么情况了？”
她这动作吓了文一一跳，刚想回避却被六姑娘扯住了袖子。这是文一第一次那么近的距离面对齐茉，也是齐茉第一次见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仆从。可是如今她的心思没有半点放在打量眼前人上，只是急迫地想知道弟弟怎么样了，前方的战事到底什么情况了。
姑娘都这般了，文一也不敢再怠慢，他收起方才眼神里的一丝惊慌，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回六姑娘，小的已经派了兄弟去都督府查探，九少爷有人护着，当是安全的。今日突厥来袭，秦将军带兵迎敌，坚守城外，没让突厥打进来。只是后来突厥散去，他便领着一队兵马去追蒙达国领兵的将士，到现在还没常出现。”文一说着，突然顿了一顿：“二少爷……在那队人马其中。”
“什么！？”齐茉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一只手捂住了嘴，眼神慢慢看向了门外：“他……为何去追？”
“小的发现那蒙达国的将领……虽不确定，可听人说，双方对阵时，对方似乎说……是蒙达国的拉海太子。”
“什么！？”
拉海太子，这个名号齐茉听说过。蒙达国可汗最宠爱的儿子，蒙达国的二太子，也是未来王位的继承者；虽比不上大晏繁荣，可这个太子对于一个可汗国来说也算是个部落首领的继承人，集万千宠爱在一身。
突厥尚武，都是蛮子，马背上的功夫自然不会少，可是即便那个拉海太子的身手再好，他的父汗怎么可能让他为首带着人来打落马？要知道上一次突厥来袭可是被秦舒灭了个大半，他的父汗怎么可能会舍得让他来？
齐茉想着额头便不自觉地冒冷汗，而文一站在那看着面前姑娘表情的变化，此时有些愣。从前只远观过，此时细看更是觉得老爷的这位六姑娘与一个十岁孩童十分的不搭。她的神情，她的焦虑，没有孩童的无理取闹，此时便是再焦急也是沉默的，冷静的一句话不说。
“文一，你……你替我去查一下那拉海太子的真假，还有……若是，若是能遇上秦将军的人，让他回头勿追。若是他们已落入突厥手里……你能救吗？”齐茉的眼里不是期冀，而是命令。虽是疑问，却也十分明了。
“不知姑娘是想救秦将军一人，还是……”
“若是可以，我希望二少爷和秦将军二人平安无事。”
“小的知道了。”文一点了点头，并没急着挪动步子：“是了姑娘，那幅舆图，怕是要晚些时候给您。”
“行，先着手去寻他们吧。”
“是。”
顺着麻绳三下五除二地就消失在了屋顶，温润的一丝月光被瓦压住了。齐茉感觉心没那么乱了，她爬上了炕上，盘腿坐着背靠土墙，右手的手指杂乱地敲在左手掌心上，嘴里小幅度地开合着，眉皱的有些紧，她在脑子里计算这那拉海太子的几种可能性。
若拉海太子是真的，那他为何而来？如何来？从什么路线来？他们是当真不胜兵力还是只是个陷阱？秦舒不是个笨人，怎么就会跟着追了去？
若那拉海太子是假，那秦舒带着二哥此时是否危险？他们的存活能有几成？若是人被抓到了那突厥是会将他们现宰了还是会留下活口？
二哥……如今的处境，简直就是九死一生啊……
冷汗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她不敢睁眼去等天亮了。
有许多的事情是计算不出来的，有很多信息是缺失的。她不知道这事多种可能性的背后究竟哪个是真相，或许真相根本不在其中；只是她知道，时间拖得越长，那么生还的几率便越小。
即便这是在晏国境内，可突厥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又绕过了边城到了落马，边城那四万大军，难道当真只是个摆设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