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稚嫩的女童声,如一汪清泉,浇熄了剑拔弩张的场面。
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向马车上的白衣女童。
马车上,柳劲武将军手中的长枪微撤,但枪尖还横在懒人的颈项上。女童胖乎乎的小手,仍紧紧地握住他的枪柄。
一个是唇角含笑、不畏生死的大胖子;一个是心系大胖子安危、却不忘认亲的小胖子。
所有人都很好奇,从哪里冒出了这对不知死活的胖子兄妹?
一瞬后,所有目光又齐刷刷地看向被女童唤作“君昊哥哥”的铁甲护卫。
他双眉轻蹙,缓缓转头,一脸茫然地看向马车上的女童,郑重地回道:“小妹妹,在下李君,你认错人了!”
仿佛安静了一瞬,天地万物中,只有那清脆爽朗的声音,穿过面前团团围住的士兵,撞击在高大的马车上,敲打在无忧心扉上。
“你—认—错—人—了”一字一字,沉重如巨锤,重重地捶打无忧的心。
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前的少年虽然脱去蓝色骑装,换了一身铁甲戎装,但他的眉眼、神态、言行、举止,分明就是当日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分明就是与她一起闯八卦阵、要带她去盛京的君昊哥哥。
无忧不解地望向李君,坚定地说:“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君昊哥哥!”
停了一下,她继续道:“君昊哥哥,你再认真想想,我是无忧,我是傻妞啊!你说过,要给我买很多好吃的馅饼,还要给我漂亮的木屐。我们一起拉过勾的呀!你还说,要回山谷中找我。你说过,你一定不会忘记的......”
“全部押走!”无忧的话还没说完,柳劲武将军一声号令,几个士兵上前来,把懒人和无忧押下了马车。
在士兵的押解下,无忧回头望向李君昊,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有疑问,有难过,有不舍......
李君呆立在原地,不顾右臂滴落下的鲜血,怔怔地看向被押走的小女孩,湖泊一般幽深澄澈的双眸中有疑问,有茫然,有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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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西郡监狱中,无忧、懒人、狼孩被关进了同一间牢房。
正午的阳光透过牢房的天窗,照进了阴暗的牢房,照在无忧的身上。
她坐在牢房中的草堆上,摇着懒人的手臂,满脸委屈地问:“懒人师兄,那人分明是君昊哥哥,他为什么说我‘认错人’了?你也认出他了,对不对?”
懒人点点头,抬头望向头顶上的天窗,思考逃脱之法。
无忧满脸期盼地看向凝神细思的懒人,“懒人师兄,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让君昊哥哥认得我、想起我?”
懒人安慰地轻抚无忧的小脑袋,但笑不语。他俩如今被误认为贼人,身陷囹圄,李君昊身为朝廷护卫将士,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主动相认的道理?
无忧撅着小嘴,想起君昊哥哥见到她时陌生的眼神,心里一阵难受,不由自主地眼泪上涌,泪眼汪汪。
饥肠辘辘的狼孩,背靠着墙壁,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幽绿的双眸紧盯着阳光下满脸委屈的无忧。
忽见无忧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他像被刺痛一般,突然仰头长啸,凄厉哀嚎。
无忧怔了一下,揩了一下眼角的泪花,担忧地问:“狼王,你怎么啦?是不是饿了?”
狼王嘴角牵起,闪过一丝浅笑,仰头又是一声长啸,似乎带着一丝愉悦。
无忧双眉蹙起,忧心更甚,忙道:“如果你饿了,我就叫他们给你送饭吃!但是,你可不能再叫了,否则他们会被你吓到,说不定还会对你用刑!”
狼孩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啸声立止。
忽然他轻身一跃,侧身贴墙,竖起耳朵,凝神聆听。
无忧好奇地看了看狼孩,又满怀疑问地看向懒人。懒人指了指隔壁牢房,把食指放在唇边,对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隔壁牢房里,身着便服的裴世弘大人站在牢壁旁,聆听隔壁的动静。
忽然之间,隔壁牢房安静了下来,什么也听不到了。裴世弘对一旁的柳劲武浅笑道:“他们发现隔墙有耳了,我们走吧!”
柳劲武应声称是,不能置信地看了眼一墙之隔的牢壁,跟在裴世弘身后,慢慢向地牢外行去。
出地牢的路上,裴世弘关切地问:“李君右臂的伤势如何?”
柳劲武立即回复:“启禀大人,贼人牙齿尖利,李君右臂的伤口很深,但他体质强健,休养几日便可康复。”
裴世弘回头看向柳劲武,缓声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此次抓获贼人,李君功不可没。他机智勇敢,真不愧为炎国公李潜的儿子......”
柳劲武忽然“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低头道:“请大人恕罪!李君原名李君昊,确是李潜的儿子,也是我的远房外甥。此次改名编入军中充当护卫,一是为了追随大人出使西靓国,领略大人的外交风采;二是为了让他在军中得到历练,让他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贼人虽然能唤出他的真名,但我详细盘问过他,他与贼人并不相识,更无丝毫关系。兴许是贼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想让他为他们开脱,因此慌称与他是旧识。还请大人明查!”
“刘将军,快快请起!”裴世弘忙躬下身,双手扶起柳劲武,柔声道:“我与刘将军共事多年,刘将军多次护送我出使异邦,与我出生入死,我岂有不信将军之理?”
“多谢裴大人!”柳劲武双手抱拳,道谢起身。
裴世弘一手牵着柳劲武,边走边低声道:“不过,此次我们奉旨出使西靓国,招降西靓国的达漫可汗,事关国之存亡,不可不慎重!”
柳劲武立即拱手握拳,恭敬地回道:“裴大人,请您提审李君昊,在下绝不阻拦!”
裴世弘轻拍了拍柳劲武的肩膀,含笑道:“刘将军,言重了,李君昊不必提审了。劳您尽快审问牢房中的两个!至于那个‘狼王’,他有些古怪,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我会亲自审问!”
柳劲武松了一口气,满心感激地应声称是,与裴世弘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