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阴风狂卷,松涛怒吼,乱鸟惊飞,叶落纷纷。
凄厉的狼嚎声,一声高过一声,霸气中透着哀鸣,由远及近,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近。
“狼来了!”少年心中一凛,护在小女孩身前,向狼嚎的方向望去。
小女孩仍歪着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唇角含笑,侧耳聆听。
远远地,有古琴音传来。琴音清心静雅,犹如清泉洗涤了心灵,好似夜幕收拢了喧嚣。
仿佛一瞬间,狂风静止,松涛无声,乱鸟静心,叶落无息。
不远处的野狼,也被琴音安抚住,刹那间止住了凄厉的嚎声,只余低低的哀鸣与疲惫的喘息。
少年沉浸在琴音中,只觉得万籁俱静,清风拂来,飘来白莲的淡淡清香,他仿佛看到晶莹的露珠在荷叶上滚动,滴入他的心扉,让他的心骤然敞开,瞬间润泽明亮了起来......
琴音中,小女孩的眸光忽然愈加清亮灵动,如淡金的晨熙中添了花儿的静放,似清澈的溪涧里有了鱼儿的游动;她的笑容忽然愈加娇俏甜美,如粉嫩的桃花缀上了晶莹的晨露,似雪白的棉花糖裹上了金色的蜜汁。
“是玉姐姐在抚琴!”她甜甜一笑,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少年伸手扶她,她搭着他的手,慢慢地站起来,轻声道谢。
少年愣了一下,之前帮她摘莲蓬、剥莲心,她都不曾道谢,现在怎么突然客气起来?
小女孩向池塘边指了指,说:“大哥哥,你能帮我把木屐拿过来吗?”
少年把她扶靠在松树旁,跑去池塘边把她的一双木屐拎了过来。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脆生生地道谢,接过木屐,摁住一个圆形的小开关,立即有四个小轮子从木屐底下伸了出来。
少年眼睛一亮,这么小的木屐竟能暗藏机关!
小女孩把木屐放在地上,将雪白的双脚伸进木屐,盈盈一笑:“大哥哥,你能再帮我找两根树枝吗?我用树枝撑地,滑动木屐下的小轮子,这样就可以不用麻烦你搀扶我了!”
少年怔了一瞬,眼前的小女孩不似先前那样一心只想着吃,像忽然之间灵窍突开,变得礼貌聪慧。
少年很快寻了两根树枝给她,她熟练地操控树枝,向前滑行。
“你要去哪儿?前面有狼!”少年见小女孩朝前方的松林滑去,忍不住跟在她身后提醒她。
小女孩一边向前滑行,一边说:“那匹野狼是山谷里的狼王,经常在我们居住的地方嚎叫,攻击我们。一年多来,我们想尽办法捕捉它,总被它一次次巧妙地逃脱。这一次,我们就摆了八卦阵来捉它。先前,我们听到狼嚎,就是它被捉住了。不过后来,它又逃掉了。现在,它正朝我们的方向逃过来......”
“八卦阵?难道是传说中已经失传的九宫八卦阵?”少年跑到小女孩面前,惊诧地看着她。
起初只觉得这个小女孩单纯娇憨,谁料她竟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似七八岁的孩童,而且竟然还懂九宫八卦阵!
更可怕的是那匹野狼,竟要用九宫八卦阵才能将它困住!
小女孩笑点了点头,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惊恐,解释道:“我们的八卦阵也才刚开始练习,与抵挡千军万马的九宫八卦阵略有不同,我们的每个八卦方位只有一人守阵,我守的这个方位就是乾卦开门天覆阵......”
少年的脸上顿生自惭形秽之色,他曾听身为将军的父亲提起过乾卦开门,但父子俩对“天覆阵”都一无所知。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他的不自在,话锋一转,“那狼王聪明得很,一定是知道我们摆了阵法,才往我这个方位逃。几个师兄妹中,我的能力最弱,也最笨,他们都管我叫‘傻妞’。看来,聪明的狼王一定知道我最傻,所以才来进攻最薄弱的环节!”
不似少年那般自惭形愧,傻妞说起狼王却是两眼放光,满脸的惊喜和仰慕。
“不过,我一点也不担心!虽然师兄师姐们要严守各自的方位,不能过来帮我,但是玉姐姐已经知道狼王朝我这边过来了,她的琴音不但能镇摄住狼王,还能让我不会饿肚子犯困,这样我就能想办法对付狼王了!而且,狼王应该受伤了,它的嚎叫声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凶狠,再被玉姐姐的琴音一镇,只能隐约听到它低声的哀鸣,它一定是受伤了......”傻妞的声音因为狼王受伤而带着一丝伤感。
少年一边跟着她跑,一边静听琴音。难怪她忽然好似换了一个人,原来都是因为这琴音的缘故。而那匹狼王竟也因为琴音而不再嚎叫了!
“每次围攻狼王,师兄们都照顾着我,从来没让我与狼王正面交手。今天,我终于有机会见到狼王了!”她的伤感被即将见到狼王的喜悦所取代,她欢呼着向前挥动树枝,脚下的轮子一下子就将她滑出了老远。
“你慢点,当心摔倒!”少年担忧地追着她,她看似变聪慧了不少,却仍是小孩子心性,她那些师兄都捉不住的狼王,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却为见它一面而欣喜若狂!难怪她的师兄们会管她叫傻妞,实在是傻得单纯。
少年的话音刚落,一声凶残的狼嚎声响起,松林间突然冒出一匹黑色的野狼,朝小女孩直扑了过来。
傻妞惊了一瞬,猫了一下身子,双手用力撑了一下树枝,迅速地滑到了一边。
野狼扑过来的动作在半空中一滞,突然直直地摔了下来。
少年飞扑到傻妞跟前,用身子挡在她面前,以防野狼再次发动攻击。
傻妞从少年身后探出小脑袋,向野狼瞅去。
野狼的毛皮油光发亮,可是它的目光呆滞,毫无神采,仿佛死了一般。它不像一般野狼那样,露出獠牙,张牙舞爪地朝攻击目标嘶吼,它紧闭狼嘴,趴在地上,瞅着自己的右后脚,缩成一团。
“狼王的右后脚受伤了!”傻妞使劲向前伸出脑袋,想一探究竟,却被少年伸展的手臂用力地挡住了。
“别靠近它,这匹狼有点奇怪!”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狼王,观察它的一举一动。野狼受伤,一般会用舌头****伤口,而这匹狼王显然连嘴都不愿张开。刚才它嚎叫的那一声,好像也没张嘴?!
少年再向它黯淡无光的狼眼看去,它已经受伤了,眼神里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伤痛?!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把身后的傻妞稳住,自己慢慢地向狼王靠近。
狼王骤然警觉了起来,做出要向他扑过去的动作,可身上油光发亮的黑毛却没有因为警觉而竖起,仍毫无生气地贴附在狼皮上。
少年立即做出了判断:“这匹狼是假的!”
“怎么可能?它可是我们捉了一年多的狼王呀!”小女孩难以置信地向前冲来,又被少年挡在了他手臂之后。
狼王被琴音所镇摄,又被追捕了一天,饥饿伤痛交加,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它用左后脚刨了刨土,时刻准备进攻。
少年蹙眉想了一瞬,趴在傻妞耳边低语。
傻妞点了点头,递给少年一根树枝,突然快速地向左边跑去。
狼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移动,便猛向她身上扑去。在它腾空扑起的一刹那,少年用树枝往它头上使劲一撩,一颗狼头立即滚落下来。
狼王猛回过头来,反身扑向少年。少年已经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心中不再畏惧,拿起树枝向它挥打过去。
傻妞看着地上滚落的狼头,吃惊地张大了嘴,过了半晌,才发现少年正在与一个身披狼皮、披头散发的人搏斗。
狼皮身上的人脑袋,一头脏兮兮、乱蓬蓬的头发,让她看不清他的面目。但看他的身形应该还是一个孩子,比她大不了多少。只是,他朝少年扑抓的动作,完全是一匹野狼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人形。
“大哥哥,别打了,他是人,不是狼!你可别伤到他了!”傻妞急得大叫。
这个狼孩虽长着人脑袋,但每个动作都招招致命,他的凶残绝不亚于任何狼王,随时都有把人撕扯而食的可能。
少年从小跟着父亲练兵,武艺不凡,但现在拿着树枝对付已经受伤的狼孩,都有些招架不住。
听到傻妞的叫喊声,少年的手上一顿,狼孩立即扑了上来,向他的手臂咬去。
傻妞左脚一伸,一只木屐飞了出去,砸在了狼孩脸上,狼孩马上转移目标,向傻妞扑了过来。
傻妞少了一只木屐无法滑行,右脚受伤闪避不得,被狼孩硬生生地咬住了左脚。
少年挥起树枝,打向狼孩的后背,傻妞却伸手挡在了他背上。
少年见状,手劲一收,树枝上的力道减了几分,但仍划过傻妞的手臂,在她白嫩的手臂上留下一条血痕。
“傻丫头,你干嘛?他在咬你的脚!”少年不解地大叫着,忙丢下树枝,伸手去抓狼孩的后背,要把他从傻妞面前拉走。
狼孩却紧紧咬住傻妞的脚不放,像吸附在她脚上似的。
傻妞痛得皱紧了眉头,却朝少年咧嘴一笑,“大哥哥,你别打他!他饿了,但他没咬我的肉,他只是在吸我的血!我每次饿得受不了,也会想抓住一个人咬一口......”
傻妞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却对着狼孩傻笑,“聪明的狼王,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没想到,你原来是一个人,难怪你会那么聪明......你比我聪明多了......”
少年已经顾不得许多,从地上拿起一块大石头,朝狼孩的后脑勺,重重地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