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两次都遇上奇怪的巫术,以及想到自己被困住的处境,这让麦朵朵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抬手看了看掌心里那个空心红圈,如今已经消退得快要看不出来,但终归是一个无形的圈,困住了她。
回看适才走过的路,麦朵朵惊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她本来就对这个地方十分陌生,现在中了奇怪的巫术药粉,更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说不清等了多久,麦朵朵只觉得无聊得厉害,便寻了一个稍微过得去的木箱垫着坐。
第三波落叶从麦朵朵面前滚过后,素月拎着一个保龄球大小的粗布袋重新出现在了她面前。
“回来了啊。”
素月点头,“姐姐放心,待虫堇长出来之后,我便可以做出守心粉的解药了。”
看素月那样信誓旦旦,麦朵朵纵然有再多旁的心思也不忍去怀疑一个小姑娘,“好,那我等你好消息。”
这番答案也是素月想听到的,她和麦朵朵并肩往回走,样子有些兴冲冲,“姐姐,师傅说,待我能用幽幽花同她联系上,才能再来找她。师傅要闭关修行了。”
麦朵朵并未从这番话中听出任何让素月感到高兴的原因,于是疑惑地问她,“你师傅闭关而已,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素月撅嘴,“师傅闭关意味着师傅要升炼仙了!我当然高兴!”
炼仙?麦朵朵越问越让自己迷糊,她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将这些新奇的名词一并消化掉,只得不再沿着这个线索追问,以免脑子里的问题乱成一团。
“对了,早间怪力水珠的事情,你可有问你师傅?”想起刘浪遇上的危险,麦朵朵更关心素月的能力。
素月摇摇头,“师傅只教我调药制药,并未教授其他,那水珠之事,我怕师傅责骂……因而没有提起。”
眼看又一个谜要悬着了。
二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沁梨坊,麦朵朵顿时一阵恍惚,有种如梦初醒的错觉。
一踏入后院,素月就急急地要向那排花跑去。麦朵朵觉得脚酸得厉害,便没有跟着她跑,只在后面慢慢走,小心地栓好后门。
待她再次转过身看素月时,素月却瞪大着铜铃般的双目望向她。
“怎么了?”看素月那呆如木鸡之态,麦朵朵分外茫然。
素月语气中的喜出望外被她展现得淋漓尽致,“姐姐,幽幽花开了!”
麦朵朵速速看向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花盆,其中果然长出了上次她见到的那种紫蓝色小花!
“你师傅给你的肥料如此神奇?!”
素月却猛摇头,抬起手上尚未解开绳子的粗布袋,“我还没洒呢!”
一阵猎猎寒风刮过麦朵朵的胸口,直觉告诉她,这幽幽花的盛开和她有直接关系。还有一个念头也紧随其后,在麦朵朵脑中绽开:那幽幽花并无重生之效,一切皆和她有关!
莫不是原主也擅通巫术?!
“开了就好。”麦朵朵暂且不想把自己的推测说与素月知道,她急急忙忙往楼上跑,怕素月起疑心,口中还扮出有气无力之态,“素月,我累了,我先回房间躺会儿。”
“嗯,晚饭时候叫你。”眼下在素月心里也只有那突然盛开的幽幽花,小丫头并没有旁的心思来观察麦朵朵的不对劲,应声作答之后便继续看她的小花。
跑回房间的麦朵朵迅速将手腕上的青色镯子摘下。
她捧着那镯子仔细看,其上边有一小节金边,而金边内侧刻有一些奇怪的字样和花纹。
麦朵朵自然看不懂那些异形文字,但花纹却略觉特别,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三色堇。
前几天的一些经历让麦朵朵忽然有了个奇异的想法。
她将镯子放在枕头底下,自己拖了鞋子躺在床上。
原先那些被麦朵朵强意抛去脑后的意识,如今被她硬生生抓起:前男友的可耻背叛,闺蜜的蓄意陷害,被人抛弃的可怜身世……这一切,齐齐涌上心头。
麦朵朵只觉得胸口像是塞满了一个个空泡,鼓胀而疼痛,近乎让人窒息。
比疼痛来得更加猛烈的是眼缝中不断涌出的泪水,异常难受的体验让麦朵朵像是溺水之人一般陷入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在即将崩溃之际,麦朵朵强行支撑着摸索出了枕头下的镯子,接着艰难地套回左手上,脑海中即将分崩离析的世界才趋于平静。
原来那一天在客栈里,救下她的并非耿恺行,而是她手腕上这只非比寻常的青色手镯。
证实完这件事之后,麦朵朵也终于困乏不已,还未来得及将面颊上的泪水抹尽就沉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素月正笑得甜甜,“我替你将晚饭拿上来了,快起来洗把脸吃饭吧。”
麦朵朵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她看着侧着脸帮她浸泡洗脸帕子的素月,又生一个新想法。
“素月呀,你是如何认识你师傅的?”
素月转脸看向麦朵朵,手里拧干帕子的动作也不停下,“我来沁梨坊之后才认识的。我被苏月姐姐买回来之后,就一直当姐姐的丫头,可是姐姐又喜欢清静,常常不让我在前院候着,就打发我来后院自己玩。有一次,绿鹂姨娘要出门,说是怕自己拿不过来,便让我陪着去。”
素月将帕子递到麦朵朵守上,接着道,“我便随姨娘去了。去到才知道,原来师傅一直在为沁梨坊提供一些旁门左道的药粉。师傅也不要钱,就要些稀奇古怪的玩物,每次姨娘都要遍寻城中才能找到那些东西去同师傅交换。可自打我跟去开始,师傅连奇怪玩物都不要,只要每次是我去领药粉便可。”
麦朵朵匆匆洗了脸,起身将帕子放回盆中,然后坐到桌旁,一边若无其事地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
“起初我很害怕,并不知道师傅是有心收我为徒,便去央求姐姐。姐姐却悄悄告诉我,师傅要我去,是因为她想取下我脸上这月牙青印,说这是无价之宝。我也不知师傅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知道师傅不会伤我就是了。”
一块胎记在巫女眼中竟成无价之宝?这还真稀奇。不过巫术这种东西确实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麦朵朵咬着筷子,深深沉思。
“云央姐姐在想什么?”素月说完了故事,看麦朵朵目光呆滞,连忙凑上去叫了她一声。
“没事没事。”麦朵朵想知道,自己身上可否有吸引那巫女的东西呢?她倒是想亲自会一会这号人物,好让自己能更加了解如今这具身体。
看麦朵朵胃口不错,素月丫头也就不打扰她吃饭,先一步下楼偷偷研究她的幽幽花去了。
天色渐暗,麦朵朵将碗筷送下楼时,顺便问了问刘浪有没有什么照明工具。
刘浪挪动着他强壮的身体,从柴房里提了两盏油灯出来,“给你……”
话还没说完,素月就不知道从院子哪个角落冲过来,“粹儿给我!我去替姐姐点灯!”
憨胖子尚且未反应过来,素月已然夺去了油灯,还将他口袋中的粹儿抽走。
麦朵朵紧随素月的脚步跑上楼,跑了一半才想起应该跟刘浪说声谢谢。
阑珊夜色下,刘浪的豆豆眼中竟然闪着微亮的光芒,麦朵朵说谢谢的时候,倒像是把他吓一跳。
“你快些回房去,莫要摔着了。”胖子叮嘱一句便回了昏暗的柴房。
麦朵朵进房间的时候,素月已然点燃了两盏灯。一盏放在离床近的桌上,另一盏则放在房间另一边的立柜上。
原本黑压压的房间顿时明亮些许,麦朵朵轻掩房门,忽而看见素月在桌边摆弄着下午刚刚长出来的一截幽幽花,连忙又回头将房门从里面锁上。
“你做什么?”麦朵朵悄声来到素月身旁,费解地问。
“我要快点找到联系师傅的方式!”急功近利的素月不耐烦地小声嚷嚷,麦朵朵也不计较她那般孩子气,抱起蹭到她脚边的丢丢,一人一兔一同看着素月捏着那细茎小花左抖抖,右叩叩。
没多久,窗外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男声,口中十分不忿地大喊着什么,麦朵朵想要起身看,素月却冲她摇头,“不过是落湖旁常有的酒鬼,没什么好看的。”
麦朵朵却不听劝,“怎么也比看着你折腾花儿来得强。”
素月立马做鬼脸,接着不理会起身走向窗户的麦朵朵,自顾自地又将全部精力投放在了幽幽花上。
推开窗,麦朵朵果然看到男人晃晃悠悠地沿着落湖旁的石堤走,几欲落尽水中。
一时被善心占了上风的麦朵朵将手掌比成喇叭状,高声冲那男人喊,“喂!不要走这里!这里危险!”
可是醉酒之人怎会听劝,那男人依旧骂骂咧咧地在石堤上晃,看得麦朵朵胆颤心惊。
低头看看楼下,这沁梨坊后院和落湖的两侧石堤并无贯连的建筑,即便自己跑去楼下也没办法帮助那酒鬼。
无奈之下,麦朵朵深深吸了口气,又一次用更大的音量喊出来,“快点走!别待在这里!”
底下那身影忽然愣住,幽幽月光照耀之下,麦朵朵只能看到他的半边脸,长相应该不丑。正分神想着别的,那身影忽然快步朝麦朵朵的窗户方向走来。
完全捉摸不透对方意图的麦朵朵傻傻在窗台趴着看他想做什么,待他走近些,麦朵朵这才发现,对方何止长相不错,那算是称得上一表人才了吧,看他穿的衣裳也是极好的,绝对不是什么平凡人家的公子。
麦朵朵仔细盯着对方看,对方也狠狠盯着麦朵朵。
忽然之间,那酒鬼口中竟蹦出一句不中听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