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着,麦朵朵忽然瞥见耿恺行裤腿膝盖位置撕开的一道大口子——这时她才醒悟原来昨晚慌忙中听到的一声“嘶啦”声来自这里。
“对不起呀。”
麦朵朵抬眼抱歉地冲耿恺行笑,耿恺行顺着她的目光才知道她指的是扯烂裤子的事,淡淡笑,“没事,本来也是破烂衣裳。”
“我帮你缝缝吧。”
说起来麦朵朵也独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针线什么的平时也拿过,缝缝裤子难不倒她。
怀着要弥补的心情,麦朵朵开始满屋子找针线盒。虽然白马村如今已无人迹,可是屋里的东西还都算齐全,兴许是当时的村民们为了逃难走得太过着急了吧。
麦朵朵在尘仆仆的衣柜里找到了针线篮子,然后让耿恺行在凳子上坐好,穿了针线就开始缝补起来。可是等麦朵朵一番忙活之后,耿恺行看到那一串歪歪扭扭的线头却笑咧了嘴。
“麦姑娘的女红是谁教的?”看到耿恺行那一脸憋不住的笑意,麦朵朵的脸即刻羞得通红。也是自己做事冒失,忘了这古代女人手工活应该都做得有板有眼,而自己压根就是自学的穿针引线,哪里拿得出手。
这歪歪扭扭的走线花样,麦朵朵自己看着也心烦得厉害。她猜想男人定会不拘小节,即便是丑也穿着。可她不想再让别人误以为他是乞丐了,于是横生一计,故意装作手滑,咔嚓一刀在缝补好的位置旁边新剪出了一道大口子。
“诶呀……都怪我笨手笨脚……”麦朵朵慌张地眼睛都不知道看向哪才好,好在耿恺行也并不介意。
“无妨,我去其他农舍找找看看有没有旧衣裳吧。”
说罢,耿恺行便去了其他空屋中搜寻裤子。
待耿恺行妥当收拾好一切,麦朵朵心头那阵自卑和慌张也已经消散尽了。
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白马村。
耿恺行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因为他一心急于南下,离开这片随时可能出现金军的地域。而麦朵朵快步紧跟而上,她的原因跟耿恺行截然不同——她只是被自己脑子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情节吓得不轻。
出了门,走上小路,麦朵朵开始四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看气候,此时当是初春,枝桠上生着桃红色的花苞,四下尽是发芽的绿柳,一派生机勃勃。林间飞鸟诸多,且皆不怕人,自由自在地飞行穿梭,同时发出婉转动听的鸣声。
由于一路沿河前行,花香鸟语加上溪水叮咚,麦朵朵的心情不知不觉更加明朗些。
如今,麦朵朵对于自己处于古代之事尚且接受了一半,她唯一迷茫的是自己到底是如何闯入这个世界的。只可惜一回想便头痛,仿佛谁设定了一个机关在脑中,让她不得轻易涉足那片领域。
既来之,则安之?
从前的麦朵朵只是一个孤儿,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终于磕磕绊绊念完了大学,才出来独立工作一年时间,却又阴差阳错地穿越到了古代。要说牵挂,唯一遗憾的就是还没来得及报恩于抚养她12年的乌画婆婆。
“嘶……”麦朵朵的后脑勺又传来剧烈疼痛,耿恺行停下前行的脚步,回头看她,“姑娘可又犯病了?”
麦朵朵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烦躁不已,说话音量不自觉就大声了些,“说了我没病!”
平白无故对一个好心好意且救了自己一回的陌生人发这么大的脾气,放在平时,麦朵朵自己也知道自己无理,可是现下她就是烦得厉害,根本克制不住自己胸口那股火气。
耿恺行眉头微蹙,看她捂着后脑勺的手又放下了,这才微微抬了抬垂在身旁的手,示意麦朵朵走前面。
过去的事情,想一点,头就痛一遍,麦朵朵干脆跺脚不想了。原本的人生也不算光鲜可爱,现在来都来了这地方,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感受着远离城市喧嚣的宁静,麦朵朵心情渐渐又舒展了些。她大大咧咧地甩着衣袖玩儿,看自己这一身淡青嫩黄的,显然是少女打扮。原本麦朵朵已然是23岁的姑娘,想装嫩还需要动脑筋,如今摆明是给她机会,让她幸福快乐地回到那种天然呆,自然萌,作一作还惹人爱的年龄中去。
那便痛痛快快摈弃过去职场上那一套杜拉拉风格的作派,回归无忧无虑小小少年的状态!
想到这里,麦朵朵觉得自己应该大着胆子去溪水边照照镜子,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张脸长什么模样呢。
“那个……你口渴么?”麦朵朵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耿恺行。
一路闷头向前走的耿恺行停下脚步,微微笑转过头,从包袱里拿了个空竹筒出来递给她。
看来这男人挺会打算,刚才除了换裤子,还去搜罗了这些东西。
“你去溪边洗净再用。”
接过竹筒,麦朵朵小跳着到了溪边,细细地洗那竹筒。
一边忙活,一边借着水里的倒影看自己,初初开始时还有些受惊,因为现下这张脸生得格外水灵别致,大大的笑眼,略高挺的鼻梁,玲珑小嘴,算是麦朵朵审美中的中上水准了。麦朵朵忍不住暗爽,她真想和命运来个巨大的拥抱,感谢命运给了她一张这么精致得堪称沉鱼落雁的美脸!美得让麦朵朵几乎不忍直视!
不动声色地美滋滋了一番之后,麦朵朵用竹筒打水,可她的目光落在溪水深处时,却忽然看到了个不寻常的东西。
“啊!!!”
耿恺行蹲在她身旁,大手掬了一捧水正要递到自己嘴边,却被麦朵朵突如其来的一声短暂惊呼加猛地推搡给吓得皱了眉,手也微抖一下,洒了好些水在身上。
“怎么了?”耿恺行疑惑地看向麦朵朵,刚才明明还好好的,这会儿却扔了竹筒,整个人弹开老远,“又有哪里不适?”
这一惊一乍,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以为麦朵朵是犯了什么病,更何况她一双纤纤玉手还捂着脸,似是惊恐万分。
面对耿恺行的问题,麦朵朵只顾摇头,好像吓得连话都说不上来了。耿恺行顺着她方才低头的位置去看,结果在潺潺溪水底下看见了一个骷髅头。
连年的战火卷走了多少无辜生命,耿恺行轻声叹息,然后换上了有些漠然的口气,“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麦朵朵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白森森的人头骨!
麦朵朵看耿恺行走了,赶忙定定惊起身跟上,心里不禁要埋怨这个男人粗放的性子,完全不懂得女人的心思。不过她还是快步跟了上去,毕竟荒山野岭之下,她既不愿被昨晚追杀她的人跟上,更不愿独自迷路在这白骨暗藏的地方。
“其实我想问,为什么这一路尽是火堆和……”走了半天,麦朵朵终于忍不住要发问。
耿恺行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前行,“战争。”这答案简单明了,却更让麦朵朵心慌。原来出征的士兵和流离失所的百姓还未找到幸福的桃花源,便会在路途中丧失了性命。
生命如此轻薄,21世纪的那个自己,或许也已经是没了灵魂的空壳吧。想着想着,莫名的忧伤便漫过了麦朵朵的心头。
别想!麦朵朵担心那种不安分的头痛再次袭来,于是下意识地克制自己的情绪。
而下一秒,她却讶异不止——方才的忧伤消失得荡然无存,像是胸口的某一块东西被人拔走了,虽然有些空落落,却格外轻松。
“你有没有试过……”麦朵朵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她急切地想要和耿恺行交流这种奇妙的感受。
然而,忽然间,麦朵朵隐隐听见密林深处传来一个喊着“救命”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