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周折,陶晋泽终于带着那一行女流之辈回到陶家大宅中。
郁苏月和素月都病得七荤八素,陶晋泽根本来不及跟家人多解释。
陶母本就对陶晋泽在建康私自休妻一事十分不满,如今见到他带着这样一群来历不明的女子来府上,更是心生怨怼,即刻便派人书信建康,了解眼下的情况。
陶晋泽请来大夫给郁苏月和素月诊治,素月不过往来寒热症,可郁苏月那边,大夫却直呼恭喜。
“夫人有喜啦!”
青语和尚雀面面相觑,床上的郁苏月却激动得要哭。
陶晋泽神情复杂地送走大夫,还多给了他些银子,叫他不要将今天的消息说出去。
再回来时,青语和尚雀的面色更加难看。
“你现在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却还为此高兴?”尚雀极其不解。
青语更是尖酸刻薄,“生出来就只有爹,没有娘,也不怕被人叫孽种。”
被青语这样说,郁苏月愤然坐起,“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么,竟能对自己成形的孩子下那样的毒手!”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你就生下来,让他跟着你受苦、受难、受人嘲笑一世吧!”青语一声冷哼,走出屋子。
陶晋泽拦住青语,“你与尚雀姑娘就歇在隔壁屋中吧。我一会儿命人将需要的东西备齐送上。”
青语谢过陶晋泽,并径直回房了。
屋里,尚雀也想责怪郁苏月冒失,可见她双目通红,只好又把话吞回去。
陶晋泽进屋时,尚雀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待,而且她也不打算让素月跟郁苏月同住一屋。
“陶公子,还需麻烦你叫人来帮我将素月移去隔壁屋中。”
陶晋泽看看郁苏月,又看看尚雀,有些为难。
尚雀看出陶晋泽的迟疑,于是微微笑道,“我是担心素月这病气传染给苏月,影响她胎儿。”
此话一出,屋中尴尬气氛更尴尬。尚雀却毫无更改主意之色,见陶晋泽优柔寡断,便打算自己背着素月去隔壁。
拗不过尚雀,陶晋泽出门唤了一名家丁,让他帮着抱素月去隔壁。
青语见尚雀带着素月过来,连忙腾出空床给素月,“这丫头怕是还要过几日才能好……”
尚雀点头,继而又转向陶晋泽,“待素月好了,我们这便离开,不会叨扰公子太久。”
“无妨,你们只管安心歇下。”陶晋泽谦谦有礼,可是也面露疲倦,眼下还生出了乌青的眼圈。
“公子先行去忙吧,我们自会照顾好自己。”青语好似有一腔话要跟尚雀说,急急地劝陶晋泽离开。
陶晋泽深深看一眼素月,仿佛从她脸上看到麦朵朵的影子一般,静立一会儿,然后叮嘱几句便走出了屋。
屋中只剩下三人,青语这才显现出满腹怒意,“她这是怎的?倒像是我错了?”
尚雀知道,郁苏月方才是碰着青语的伤处了,赶紧打圆场,“你莫要同她计较。哎,她与耿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时的事?”青语推算一下日子,心中疑虑,“耿将军这不是才去了十余日么?”
尚雀瞪她,“你不记得么?早在云央来坊里之前,他们也见过。”
青语恍然大悟,“原是那时候就珠胎暗结……”
“事到如今,说这有什么用。”尚雀深锁的眉头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之意。
“她既如此爱那孩子,便让她生去,反正与你我无关。”
“唉!”尚雀不想再继续这话题,起身给素月洗帕子擦脸。
门外,陶晋泽还在犹豫要如何跟郁苏月沟通这身孕一事,不料他还未进门,郁苏月倒先出来了。而且,她背上还背着包袱。
“姑娘这是……”
郁苏月噙着眼泪,十分委屈,“这些日子给公子添麻烦了。苏月自有打算,还望公子放行。”
陶晋泽眉头微蹙,“你如今有孕在身,又是初来临安,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以何为生?我劝姑娘不要任性,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你腹中孩儿。”
郁苏月泣不成声,“我虽不是烟花女子,可毕竟生长于烟花之地,名声不好,而今孩子他爹也不知何处,留于府上,只会害了公子清白,扰了府中清静,还是离去的好。”
“人言的确可畏,然,姑娘独身外闯,难道就不怕更多人嘲笑指点么?不如听我一言,姑且先住在府上。府里清静,可以容姑娘养好身子,慢慢打算,无需急于一时。”
一番好言相劝,郁苏月这才灭了独自离开的念头,回房休息去了。
陶晋泽放心不下,又多派了家中下人好生照看,还调了两个丫鬟,一间房里分一个,也让她们能尽快适应府中习惯。
安顿好众人,陶晋泽这才回到自己房间,可一进门,就见到陶母一张冷峻的面孔。
“半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陶母用杯盖轻轻掠去面上的茶叶,慢慢抿上一口。
陶晋泽知道母亲常有训斥之言,不见怪,更不生气,恭敬地拱手,作赔礼状。
“突然回临安,的确有些冒失,不过这次当真是有急事,还望母亲体谅。”
“怎会轮得到我发言呢?若我这个当娘的说的话还有半点分量,芝灵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就被休了。”陶母只顾看茶,不曾转头望陶晋泽一眼。
陶晋泽深吸一口气,“母亲,我才刚刚回家,有什么事,待儿子休息好了再谈罢。”
“我怕是等不到你休息好的那一日了。”陶母重重将杯子搁在桌上,“少年时不好好读书,不学你两位兄长一般专心考取功名,只跟着你爹学经商,打算盘,这也就罢了,偌大家业终须有人操持继承,便就此由得你。经商数年,你只顾埋头理帐,辛苦劝说,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你却又这样草草了断!”
说到生气处,陶母愤怒地用指尖戳着红木桌子,“还以为你有何好打算,今日才知,原是和那些不清白的混账东西厮混!我们陶家虽不是世世代代都出读书人,可像你这样败坏家门名声的也数不出几个!我今天把话同你搁这儿了,若是明日天光还让我见到那些个令人憎恶的面孔,就别怪为娘的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