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不要见笑,下臣的外甥女就是这副脾气。性子直也就罢了,说话还没轻没重的。若是方才珂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海涵。”见谢贻珂主仆二人离开了包间,崔远亭才像明泓说道。
当然了,明泓显然没有觉得谢贻珂有什么地方冒犯了自己,只摆了摆手道:“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谢小姐性子爽利又大方得体,小王很是欣赏呢。”
“殿下也知道我这半生征战沙场,保不齐哪天就丢了性命。而就眼下看来,我这外甥女儿可是崔家唯一的血脉了,还望太子殿下不要打了她的主意。”虽然这话是谢贻珂先前交代过的,但是崔远亭心里的确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明泓轻轻摇动着手里的茶杯,那里面的茶还是谢贻珂方才斟的,故而此时已然凉透了。他也并没有直接回答起崔远亭的话,只望着手中的茶盏沉思。
半晌,明泓抬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虽然入口的茶水微涩,但是心中却是豁然开朗。原本自己心中的意中人不就是这样的么?美丽,忠心,而且能给予自己莫大的支持。现在这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么自己怎么好放过她呢?
若说谢贻珂离开之前明泓只是动了想要带走她的念头,那么在听了崔远亭这一番话之后,明泓便是坚定了这个念头。
“崔将军难道觉得嫁到龙奎的女子会活不长么?”尽管已经有所决断,明泓还是打算再问问崔远亭,看看谢贻珂在他崔家到底算是怎样的地位,值不值得自己为了她再与皇上交涉。毕竟对于一名太子来说,出尔反尔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儿。
谢贻珂之前对于这番情况早有预测,因为在她看来,太子在她走后必会询问崔远亭,看看她在崔家人心中的地位。只是现在情况虽然被谢贻珂料中,崔远亭却生出了旁的念头——他不想再按照谢贻珂的剧本往下走了。毕竟他可是真心疼爱谢贻珂的,又怎么会忍心亲手送她远走他乡呢?
“太子殿下说笑了。珂儿其实根本就算不得是我们崔家的人,下臣也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崔远亭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答上了这番话,却不想谢贻珂连他的心思也算计在内了。
遇见明泓的前一天晚上。
“小姐为何在此处勾重了几笔?”子晴指着谢贻珂“计划书”的末尾一处问道。
“这里吗?”谢贻珂笑容有些苦涩,“这里是一处陷阱,舅舅若是知道了定是会不再理我了。”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舅舅和外祖自小就惯着我,这次的计划他们也是拗不过我才应的。所以我在的时候舅舅可能不会做什么,但是等我离开了之后,舅舅怕是就不会按照我的计划走了。”谢贻珂神色暗淡,可能是对于连自己的亲人也要算计而于心不忍吧。
“所以呢?小姐有什么打算?”见谢贻珂停下了手中的毛笔,子晴心疼的上前为她按捏起头来。
“所以……这里”,谢贻珂偏过头来让子晴动作起来更加方便,手上则指着结尾处着重勾画过的地方道:“这里是一条死路。若是计划顺利进行到了这一步,那么舅舅在这里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计划能顺利执行到这里,那太子的心思估计也就定了十之八九了。只是以他的性格,八成最后还要再向舅舅确认一下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若是舅舅按照我原本的意思去说,那么这事儿就是成了。只是到时情形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因为我之前也说过了,舅舅向来是真心疼我的,故而我走以后他便很有可能不会按着计划走了。”谢贻珂合上了双目,长吁了一口气又道:
“只是舅舅对我的计谋一向非常认可,所以以我对他的了解,此处他就会很有可能将我的原话反过来说。就好比我的原意是说我对于崔家很重要,那么舅舅有可能就会说崔家根本不重视我。但是以之前的情景铺垫下来,他若不按照我的原话来说,就会让太子怀疑。况且那太子也不傻,继而便会想到舅舅的真实意图,所以届时无论怎样我的目的也会达到了。”
谢贻珂的思路果然没错,明泓听了崔远亭的回答只觉得奇怪。前一句他还在说谢贻珂是崔家唯一的血脉呢,后一刻便说谢贻珂也算不得崔家之人。这其中必然有诈。
那么这崔远亭为何要这样做呢?明泓稍作思量便已知晓,看来崔远亭这是怕自己要将谢贻珂带回龙奎去,故意将她说的不重要似的,好让自己断了利用她的念头。
只是明泓却也没有点破,“崔将军多虑了。”
“哈哈,太子殿下如此通情达理,当真是龙奎百姓的福气啊!”崔远亭大笑了两声,只当是自己已经力挽狂澜,改变了明泓的心思,却不想他这最后的几句话才正是太子改变心意的决定性原因。
而崔远亭也不知道,对于明泓而言,只要知晓了谢贻珂对于崔家的地位便够了。毕竟对于皇室来说一见钟情这种美好的词汇是不存的,所以说若是利益足够,即便谢贻珂长得像楼下的“翠儿”一般丑陋,他也是会娶的。
正如昨夜谢贻珂对子晴最后交代的那番话——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以美貌迷惑太子,这家室和利益才是我真正的杀手锏。漂亮的皮囊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工具罢了。
子晴,我今天就再教你认识一下人心:愈是位高权重之人,就愈是冷血。对于这种人来说,理智永远会压在感情之上。所以如果想要利用这种人,只要让他以为这样做是最为有利可图的便可以了。”
即便是明泽,也不例外吧?怎么又想起了他,谢贻珂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将心中所想之人的面孔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