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不见天日,婠婠三人也不知在洞里等了多久。
待净世教的人给所有人散了一通干粮,三人先果了腹,又保持原样打起了瞌睡。
过了一会儿,山洞中就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嘲风抬头一望,竟然还有人直接睡倒在了地上。
洞中的守卫撤下了大半,剩下的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心不在焉地在聊天。
嘲风微微侧过了头,小声问,“你们还醒着么?”
“废话,难不成专门来这儿睡觉啊,”婠婠也压低了声音,立马回话道。
两人同时望向米钊,他正睡得七荤八素,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不时还咂摸着嘴,他偏了偏脑袋,然后,缓缓往后一栽,大字倒在了地上,酣睡如泥。
婠婠和嘲风也不想扰人清梦,决定他们二人直接溜去山洞更深处打探。
二人偷偷摸摸地绕开了守卫,溜着墙边往里走,许是正值饭点,大部分守卫都在吃吃喝喝,放松了防备,他们很轻松就找到了洪护法和圣女休息的地方,贴着墙根子偷听了起来。
“护法,求您饶了小女子一命吧,”那个圣女声音里带着哭腔,在向洪护法告饶,芊芊柔柔。
那护法默不作声,紧接着他们就听到那女子用头撞地的声音,一声声磕得恳恳切切。
“快把这个蠢婆娘拉起来,头磕坏了还怎么赚钱,”洪护法怒然喝道。
又是一阵苦苦挣扎的声响,那女子继续祈求,“小女子自幼命苦,求大人手下留情啊!”
洪护法不屑,“饶你一命,饶了你,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保小女子一命,小女子甘愿做牛做马!”
那啜泣声,听得婠婠也颇为动容,原来她只是被奸人胁迫,受人利用,才做了个圣女。
洪护法轻哼了一声,走过去,扳起了她的脸,“饶你一命倒也可以,直接烧死确实可惜,不如把你卖去怡红院,也不算浪费了你这张脸蛋。”
女子费力挣脱护法的手,一改柔弱,声嘶力竭嚷道,“你让我给你装神弄鬼我都做了,我绝不做那些苟且之事!你要我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打昏绑起来,”洪护法冷冰冰丢下一句,就再没听见女子的声音,洞里一阵窸窸窣窣,应该有人是要走出来了。
“走,”嘲风低低说了一声,就拉着婠婠往外跑。
刚要回到众人聚集的洞中,只听身后传来洪亮的一声“站住”。
转身一看,一个黑衣人正迎面走来,一边询问着,“你们跑这儿乱晃什么?”
婠婠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嘲风的腰,面不改色,却在手上下力一拧。
“啊哟,”嘲风吃痛,弯下了身子。
“大哥,俺相公穿稀啦,夹不住了,这给急得,只能到处跑啊,”婠婠点头哈腰,端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农村腔调说着。
嘲风捂着肚子,眼睛眉毛鼻子都快扭到了一起,不仅是因为婠婠掐他的那一阵痛,更是因为婠婠这令人诧怪的言语。
那守卫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一手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一抬,指了方向,说,“那边,那边,快去。”
嘲风和婠婠在这头化险为夷,回了教众聚集的山洞里,而在那头,他们刚离开的洞中,也上演着他们猜不到的一幕。
洪护法不再耀武扬威,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一手撑地,面露怯色说道,“属下刚才多有得罪。”
在他面前,刚才还柔弱啼哭的女子,正斜卧在一张贵妃榻上,眼神迷离,从身边的玉盘中选出一粒葡萄,朱唇轻启,一改清纯,倒是从骨子里钻出几分妩媚,然后轻轻说道,“起来吧,洪护法也都是为了引他们上钩,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谢谢柳姑娘,”洪护法起身,毕恭毕敬站到一旁。
“确保他们二人刚才在外面,都偷听到了吗?”那女子眼皮也不抬,问站在一旁的黑衣人。
“确定,刚才属下在外面撞见了他们慌慌张张离开。”
“那就都下去吧,我也乏了。”
嘲风和婠婠回了米钊身边,没有多加言语,也睡下了。
前途未卜,明日,还不知有多少稀奇古怪在等着他们。
婠婠正准备倒地就睡,嘲风对着她解开自己的外衣。
“光天化日的,你要干嘛,这么多人,你还解衣服睡觉?”婠婠搞不懂。
“洞里阴冷潮湿,米钊皮厚自然是随便睡的,我可不想看见你明早起来,又是咳嗽又是喷嚏,你不嫌难受,我还怕你拖累我,”嘲风也不看婠婠,自顾自地解释。
婠婠刚要反驳,嘲风迅速敞开袍子,一下把婠婠裹了进去,躺倒在地,死死把婠婠摁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又假装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地说了句,“睡吧。”
婠婠也怕闹得太惹人注意,只能乖乖躺着,沉沉睡去。
第一夜,安然过去。
“哐——”震耳欲聋的铜锣声。
“哐——”嘲风和婠婠已经醒了,忙整理了衣冠。
“哐——”
米钊从地上一下弹了起来,站着东张西望,迷迷糊糊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嘲风一把把他拽到了地上趴着,埋着头说,“不想被抓走就跪着。”
米钊悄悄抬头,观察着周围。
众多的教徒都已经醒了,俯首在地上朝着同一个方向拜着。
还是那个洪护法,站在台上,神情庄重,朝天伸出双臂,喊着,“恭请圣女——”
他们又把昨日的一系列把戏玩了一次,然后圣女又出现在了莲花宝座上,与昨日不同的是,圣女的四周围起了一圈蜡烛,火光闪烁,增添了不少怪诞的氛围。
“今日我们要在这里,寻觅下一任的圣女。”
“圣女降世,普度众生……”
婠婠头大,这些人真的是精力旺盛,有嚎叫不完的口号。
“现在,我将在圣女的指引下找到她,”说完洪护法就走下了台,在人群中来来回回走动着。
鼓手卖力地敲起了石台上的两只大鼓,“咚咚当、咚咚当”,鼓声慷慨激昂,像是一万匹野马从人心尖碾过,震得人一阵心悸。
圣女闭着眼坐在莲花台上,口中默念着什么咒语,台下又回到了鸦雀无声。
不一会儿,圣女身边就飘起了轻烟,数十只白鸽陡然从她身后飞了出来,都开了翅膀,在山洞中,四散飞去。
究竟还要装神弄鬼多久,婠婠觉得自己左眼皮开始跳动,抬起手揉了一揉,再睁眼时,只见一双大脚停在了自己面前。
“就是你了,”洪护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有不可抗拒的命令语气,“违抗者,杀。”
“等一下,等……”婠婠的呼喊被彻底忽略,两个黑衣人架起婠婠就要往人群外走。
突然她觉得自己双腿被一把扯住,众人都愣住了。
回头看,嘲风半跪在地上,死死扑住了她的腿,僵硬地咧嘴一笑,道,“大人,她除了长得不错之外,再没什么比得上圣女了,放了她吧,免得给咱们净世教抹黑。”
婠婠也慌忙辩解,“就是就是,民妇何德何能可以当圣女!”
“这是神明的旨意,”见他还不放手,洪护法一脚踹到嘲风肩上。
嘲风还是一动不动,手里抱得更紧了,眼神渐渐尖锐起来。
米钊怕那洪护法真的会杀了违抗者,急忙扳着嘲风的手,低声说,“嘲风放手,先放手,咱们再想办法。”
婠婠也镇定了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对着嘲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撒开手。
嘲风这才松了手,看着他们将婠婠带远了去。
婠婠中途回了次头,见嘲风仍旧半跪在地上,一拳砸在了地上,怒火中烧,眼神也起了杀意,死死盯住他们离开的方向,仿佛要把岩石穿出一个洞,震得周围的人都畏畏缩缩躲开了他。
婠婠本来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却突然觉得安定了下来,便极其夸张地做了个口型,说,“我没事。”
人们又开始冥顽不灵地喊开了,“圣女降世,普度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