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散去,房间里只剩嘲风和婠婠。
婠婠孤零零躺在床上,还是沉睡着,早就失去了平日的神采奕奕,面色苍白,虽然脸上的血迹是擦去了,可是却在额角留下了一道伤口,哪怕大夫说这不会留疤,嘲风也觉得这道伤口万分狰狞,好似生生指责着他,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选择相信她的清白,为什么要将她留下一个人面对贺夫人……
嘲风紧紧握住她的手,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痛,婠婠白皙的手被缠上了层层绷带,他愁眉紧锁,好像心里被谁狠狠抽了一鞭,咬咬牙,喃喃地说,“婠婠,我一定会找出陷害你的人。”
“少爷!马已经备好了,展捕快在门口等你,”阿九满额都是汗水,气喘吁吁跑进门对嘲风说,他知道自己的主子现在一定是心急如焚。
“阿九,一定要守着那些人,让他们照顾好少夫人,”嘲风嘱咐阿九,站起身往外走,步子快得跟生了风似的。
阿九看着嘲风炯炯的目光,轻轻抿着嘴,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地往外走了,一派摧枯拉朽之势,像是要风卷残云,不由得感叹着,少爷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少爷对少夫人真是好。
嘲风知道春雨门总是会收集一些江湖中的奇人怪人的下落,所以一直掌握着洛神医的行踪,这段时日,洛神医正好在京郊。嘲风便请了展翼帮他引路,协同他一起向洛神医求医。
当然,他带上展翼的另一个原因是,若是洛神医实在不肯出诊,他要展翼和他一起,就算绑也要把神医绑回来。
嘲风和展翼上马疾驰,不停不歇往京郊山里骑了两个时辰的路。
穿越了一大片竹林,终于找到一处幽静的竹屋。
二人齐齐下马,展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肯定地点点头说,“捕头,应该就是这里了。”
刚要往里走,两个守着竹门的门童就迎了上来。
那小孩声大气粗地说,“来者何人?”
“春雨门贺嘲风求见洛神医,劳烦二位门童通报一声,”嘲风平日里都是呼风唤雨的,哪里受过小孩子的气,若是平时,一定不会忍受,可是今日,他脑子里装的全是躺在病床上的婠婠,只得忍气吞声,做了个揖,毕恭毕敬地说着。
“什么门童!”
“谁是门童?”
“我们可是我们师傅的关门弟子。”
“就是就是,你这个不长眼力见儿的,你还是回去吧,省得一会儿我师傅还要劳神费力轰你走。”
两个童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要轰他们走。
嘲风握紧了拳头,正要忍不住硬闯,只听竹屋那头传来一句,“不得无礼。”
两个童子脸上浮出犯了错的小孩神色,紧张极了,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拿不服气地将他们盯住,却是怕得一言不发。
竹屋门口站着一位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一声侍婢的打扮,面目和蔼,长得也算清新亮丽,发问道,“二位是……”
嘲风见有人出来,心想,这必然是向神医引见他们的人,不觉多了一份拘束,忙做了揖,微微弯腰,慌张回答道,“在下是春雨门贺嘲风,内人身染重病,命在旦夕,望请神医出诊,救内人一命。”
嘲风不敢当着众人面说出事实真相,毕竟这里有那么多外人,不管他再怎么着急,贺府的名声还是需要保全的。
那女子看嘲风神情局促紧张,心想他必定是个对自己妻子深情之人,重情重义,不由得对嘲风多了几分欣赏,笑了笑,说,“神医在房里,二位先进来吧,不过神医最后救不救人,我就不能决定了。”
嘲风和展翼快步走进了房间,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几案边,倒真有几分仙风鹤骨的意味,除了先前引路的侍女,房间里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正在整理药材。
按照座位看,洛神医应该就是那个老人了。
那个白发老人轻轻黏着胡须,眼也不抬地发问,“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展翼正准备回答,嘲风狡猾地一笑,眼中反射出光亮,对着那个侍婢就是作揖一拜,斩钉截铁道,“还请神医救内人一命。”
一时间,众人都怔住了,展翼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他,平日里捕头的脑袋还是很灵光的,怎么今日竟然摆了如此大个乌龙。
那白须老人的手僵在了半空,整个面部肌肉都僵硬起来,就像咬到了舌头似的,痴痴地望向那个侍婢的方向。那个中年妇人的身子也是一抖,药材都撒了些到地上。
只有那个侍婢打扮的少女表情自然,大大方方笑着看了过来,一点也看不出慌张和不自然,莲步轻移,走过来望着嘲风,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在下听闻洛神医行踪不定,居无定所,更何况既然隐居在山林中,又怎么会随身带着一个丫鬟,而不是药童,而且这个丫鬟还穿着和大户人家一样的侍婢衣裳,”嘲风笑了一下,轻松作答。
“那也可能是洛神医医术高明,得了很多诊金,再加上,平日奔波劳累的,于是买了个丫鬟随身伺候,”女子还是不服气,继续刁难道。
“好吧,假设你真的只是一个小丫鬟,那么刚才你在门口喝止那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就不可能会那么害怕,他们对待我们两个大男人都那么张牙舞爪,又怎么会怕你一个小丫头,所以你的身份不可能是丫鬟那么简单,”嘲风用余光瞥了瞥女子,见她一脸不服气的郁闷样子,继续补充说,“而且,你找的假神医演技也太浮夸了,从我们进来,他的目光一直追随你,倒是没正眼看我们两个一眼。”
嘲风越说的起劲,心里越发担心起来,不由得紧紧锁住了眉头,心里像吊了水桶,七上八下,若这个丫头真的是洛神医,看她年纪轻轻,又爱捉弄人的模样,当真有那么高的医术吗?那婠婠岂不是糟糕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那我也不装了,你说你妻子病重?”洛神医上下打量着嘲风,心里想着,年纪轻轻怎么就病重了。
嘲风面上恳切,可是一想到要叫眼前这个小丫头神医,就觉得浑身别扭,却还是忍住一口气,请道,“还望洛神医出手相救。”
“好啊,走吧!”洛神医挑起身边的医药箱迈起步子就往外走,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根本和她不相干。
嘲风和展翼也立马跟着出了门,身后留下几个人都吓傻了,瞪着眼,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傻乎乎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捉摸不透,虽说这位公子确实是猜对了洛神医的身份,可是,平日里,洛神医可要比这刁蛮十倍,今日竟然如此轻松就跟着走了,匪夷所思,真真是匪夷所思啊!
洛神医走出竹门,踮着脚尖东张西望,满脸的疑惑,撅着小嘴。
嘲风走过去,小心翼翼问,“神医,怎么了?”
“怎么没看到轿子呢?”洛神医很是不满,双手抱着,直愣愣盯住嘲风,一副想要罢工的表情。
嘲风将腰一弯,说,“请神医上马,在下今日来得匆忙,未曾预备轿辇,待到了府中,在下必然重金酬谢。”
洛神医简直要将眼睛瞧到头顶上去了,气鼓鼓地,将手一甩,翻身上马,心想着,哼,若不是看你是贺府的人,和我家有那么些渊源,我才不会帮你呢!
于是,展翼带着洛神医骑一匹马,嘲风单独骑了一匹马,绝尘而去。
到了贺府,嘲风请来了贺夫人,又领着洛神医去了婠婠的房间,把真实情况给她说明了,这才叫她把脉。
“从脉象上看,寻常的大夫肯定会以为你妻子怀孕了,”洛神医站起了身,踱着步子,胸有成竹的说着,然后她又俏皮地一笑,猛一转身,一副自夸的神情,“不过嘛,我当然不是一般的大夫,我是神医嘛,我觉得你妻子的脉象只是假象,她没有真正怀孕,而是被人下了药。”
“还请神医明说,”贺嘲风喜上眉梢,忙上前一步追问。
“西域有一种药,叫孩儿水,无色无味,叫人连喝三天,就会出现怀孕的脉象,脉象会持续七日,不过此药极其难得,有时甚至千金难寻,看来你们府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嘛,”洛神医虽是心不在焉地说着,但心里也暗暗叹息,这豪门高宅果然是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真是可怕!
贺夫人在一旁坐着,虽看上去安之若素的模样,心里也是微微一怔,有谁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祸害贺府名声,当真是不要命的,待我把他揪出来。
“那就可以证明少夫人的清白了,”柳玉儿站在一旁,本是安安静静,却突兀地说上一句,面上挂着庆幸的微笑,嘴角却有不经意的抽搐,眼底闪过一丝别人察觉不到的慌乱,手在袖子里紧紧握了起来,指甲陷进肉里她竟然也不觉得疼。
完了,这下被看穿了。